景元放下刚刚送到自己手上的急报,龙师钩沉畏罪自裁,连重归古海都不能。龙师推出来的替罪羊,意思是祸首已伏法,此事应该偃旗息鼓给各方留下个体面。
十王……灵泉的推广势必会削弱十王司最重要的职能,甚至可能撼动他们凌驾于六御之上的地位,他们当然乐于保下罗浮龙师牵制神策府。好在苍城回归,联盟上层急需处理的事务繁重,分去十王精力。可盟约在前,自己处理此事未免束手束脚,最好的人选还未到来。
景云一早便带着白露前往丹鼎司,说要看望列车组的客人,其实在躲谁景元门清。镜流的条件他打算答应,虽然五骁早已分崩离析,这也算一场迟来的道别。她和罗刹的下一步可能落子在虚陵,若想破局,需在此处下手。
云骑押解着一位人犯进入神策府,虽然她很配合,但士卒们依旧严阵以待。
一位云骑上前回报:“将军,一切已安排妥当。”景元点头表示知晓,他看向下方的恩师开口:“你的条件我答应,但需要安排一位随行之人。彦卿,此事由你负责。青镞,待会你和丹恒解释一下。”
身旁的青镞难以置信地看向景元,她一时竟有些分不清兄弟两位哪个更离谱。镜流对此没有异议,景元有这么好的徒弟可以将自己传授的剑术传承下去,她其实十分欢喜。
景元还要审问罗刹,为此先行离开。留下的青镞和彦卿两人盯着镜流,对方环顾四周,感叹:“离开罗浮这么久,这府中的杀气不减反增,倒是令人欣慰。”
彦卿立刻戒备起来,挡在青镞前面。
“喔,说说而已。小弟弟,不必这么如临大敌。我只是在缅怀旧日时光。”
“不过倒没想到,景元安排的随行之人竟是你。看来你我颇有缘分。”
如果可以,彦卿不太想要这缘分。
“嗯?”他听到脚步声朝后看去,是丹恒。
“啊……”他有些无奈,“今天的客人还真是一个接一个……”
“这不是丹恒先生吗?”他招呼刚到的客人。
丹恒也注意到府内的不同寻常,他打算直接说明来意,尽快解决事情:“打扰了,我有事求见将军。”
青镞回答他:“您来得不是时候,景元将军有要务在身,今天怕是见不着了。但他临行前留下了口信……丹恒先生,你可认得陛阶上的那人?”
丹恒看向被云骑包围的女人,白发,黑布蒙眼,有点眼熟的样子。
“说不上认得,只是有些面熟,是将军的客人?”
青镞有些意外:“哦,您记不得她了?这样啊……持明转世,前身的一切果真烟消云散了。”
“这位是罗浮仙舟的前代剑首镜流大人,与你的前世之身‘饮月君’可是生死之交。不仅如此,她还是景元将军的……恩师。”
“据战事文牍记载,倒在她剑下的丰饶之民数不胜数。造翼者的羽卫,步离人的父狼,连高如山岳的器兽也挡不住她的一击,可谓是名噪一时的传奇。”
“但那是很久之前的过去了。可惜,可惜,虽英雄如此,却也无法解脱魔阴。据说镜流大人最终神智狂乱、大开杀戒,成了逃亡域外的重犯。”
“以她的能耐,本无人能将其捉拿归案。但不知为何,她竟与某位伪装成行商的逃犯一同来到罗浮,并宣称要伏罪……”
“条件是,在受审前她要有一日自由,前往鳞渊境与老朋友们再会一面——而更离谱的事,景元居然答应了!”
“他临行前交代我们的任务,便是陪同镜流,度过她在罗浮上的最后一日。你明白了吧,这其实不是‘接待贵客’,而是‘押送囚犯’——”
青镞突然顿住语声,和她一样,丹恒也察觉到周遭的空气冷了下来。
“饮月,你来了。”
“既然来了,何不上前叙叙旧?”
镜流语气像是在与朋友聊天:“还是我该称呼你今生的名字,丹恒?”
青镞无奈叹气:“去吧,丹恒先生。她点名要你上前问话呢。”
彦卿也提醒:“丹恒先生小心为妙,这位大姐姐可难缠的很……”
镜流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青年,虽然对方用云吟术隐藏了真容,但她依旧能从眉眼间发现两人的相似。
“我离开仙舟时,听说他们夺去了你的鳞角,迫使你蜕生,又将你打入幽囚狱中。我本以为‘饮月君’已经不复存在。但重回罗浮,却再次得见你分海引潮的绝景,真是恍若隔世。”
“你说的没错,饮月君的一生已经结束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另一个人。”
丹恒想弥补丹枫的过错不假,可这不意味他同意别人把他们当成一人。
“我明白。持明轮回重生,宿业罪愆也该一笔勾销。如今的你是个游历四方的无名客。不过……人真的能告别过去吗?”
“若我猜得没错,是龙师们不舍龙脉绝传,想让‘饮月君’死灰复燃,故而在蜕鳞之刑上耍了些欺骗世人的手段,把你变成了这般模样。”
丹恒语气变冷:“你不是来叙旧的,说出你的来意。”
“刚才那个持明女孩说得很明白了,怎么,你的尖耳朵不灵了?”
镜流虽然如此嘲笑,还是重新说出自己的目的,“我此番回到罗浮,是为了向联盟自首,直面过往的罪愆。只是在移交受审前,我提出了一个请求。我想宽限一日,会会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们,践行彼此在情深意笃时立下的约定。”
“景元向来善解人意,又听闻你会赴约,便答应了我的请求。”
丹恒已经想通一切:“所以,列车上那封信是你寄出的?”
镜流爽快承认:“没错。咱们该启程了。唔……我打算重游几处故地,酹酒一杯,缅怀旧事。”
彦卿喝问:“你以为自己的身份是观光客吗?”
“我可以是,”镜流看着彦卿愁眉苦脸的样子便知道这个孩子在担心什么,“小弟弟,不要愁眉苦脸的。我已向联盟自首便不会背弃诺言,一走了之。何况你家将军也答应了我的请求。”
“而饮月,”她看向丹恒,“你要和我同去,不可以拒绝。无论你对自己的前世是否在意,收下我的信,便是答应了我的邀约。”
丹恒长叹一口气,“带路吧。”
“从哪儿开始呢?先去最近的长乐天好了。”
镜流走在前面自言自语。长乐天好玩的地方不少,镜流却带两人走进一处有些荒凉的民宅。
彦卿不解得问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他们没有受到宅子主人的邀请便擅自闯入,彦卿觉得甚是不妥。
“小弟弟,你可曾听过紫雯?”
彦卿回答得干脆:“没有。”
“我似乎有点印象……好像是小说《恨长生》的作者。”丹恒想起那本三月七推荐的小说,虽然他还未读,但作者便是这个名字。
“不错,那是景云的笔名。”
“师叔还写话本?!”彦卿自小便跟在将军左右,自然知道将军的工作有多繁重,景云竟然还能挤出时间写话本!
“那时他还未入云骑,在地衡司效力,以写话本为乐。他的话本和本人一样离经叛道,这样的性子不适合云骑,加上未立寸功便居于高位,难免遭人排挤。便是‘天纵君’……帝弓令使的名号听起来却像龙尊,亦是告诫他乖乖做仙舟的吉祥物。”
“好在他适应力不错,无论处于哪种境地,都能随遇而安甚至有闲心找些乐子。这样没心没肺甚至敢使唤星神的人,却为命运所困。”
丹恒不明白最后一句的意思,但从那些混乱的记忆里来看,景云梦卜十分厉害,“祂的梦卜看到了什么?”
镜流看着丹恒,反问他:“饮月……斩绝‘倏忽’那一战,你还记得吗?”
丹恒皱眉:“和那个有关?”
“是啊,他梦卜得倏忽来犯,罗浮虽然早有防备却依旧损失惨重,最后他用‘黑色的太阳’与‘倏忽’同归于尽。可……他还有一事未说,那便是‘饮月之乱’。”
“大姐姐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今早还见过师叔。”彦卿不相信镜流的说法,景云将军要真和倏忽同归于尽,现在的师叔是谁?
“景云似有不死之身,我帮景元整理遗物时机缘巧合寻到了他的日记,因一些变故那本日记至今未被交还。虽然遗失了几页,但他尚在地衡司任职时便知晓‘饮月之乱’。”
“为了改变命运,他做了很多准备,甚至谋划过提前杀死倏忽,可惜……”镜流没有说下去,‘饮月之乱’最后的结果在场的人都知道。
彦卿想不明白景云既然一早便预知‘饮月之乱’又为何要隐瞒,群策群力不是更好?想不通,回去问问将军好了。
至于那不死之身,师叔似乎亦受补天司命垂青,保命手段应该不少,自己怎么会信这个说法。
“景云受星神眷顾,最后也败在星神手上。这里是他家,”镜流把一本日记放到院中石桌上,“也是归还此物的好地方。”
“日记我可以代为转交给师叔。”
镜流谢绝彦卿主动帮忙的提议:“他若知道有人偷看,定会恼羞成怒。走吧,我们下一站去回星港。”
伏笔:
十王在给神策府下绊子,以盟约为挡箭牌消极处理犯事持明。因为神策府大规模应用灵泉消除魔阴身会削弱十王司职能,动摇十王司地位。
所以他们保留持明问题,牵制景元的精力。但是苍城回归,也牵制了十王的精力,让他们无法全力对付灵泉。
(小蛇良心发现了)
景云刚做天纵君时日子不好过,他没军功服众,性格也不适合云骑,靠山又离得太远。
而且老狐狸对景云的为难不会让人抓住把柄。
天纵君:不是将军,没资格独自掌兵。不是抱团的龙尊称号却听起来差不多,是在暗戳戳告诉他你哪方都融不进。
可‘…君’又确实是尊称
天纵:明面是说他圣眷正隆,但“纵”也是说他行事出格、放纵。
然后景云就把这个称号做大做强,绝不辜负他人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