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辰看着激动不已的老院长,眼神平静,却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温和的认可。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这一点头,在瓦格纳眼中,却比千言万语更重,仿佛整个宇宙的法则都在随之轻轻应和。
狂喜过后,深植于瓦格纳灵魂深处的科学家本能迅速占据了上风。激动归激动,评估必须进行!这不仅关乎他个人的求知欲,更关乎整个宇宙所有文明的生死存亡!他需要证据,需要逻辑,需要从这无法理解的“神迹”中,找到对抗归零者的“科学”依据——哪怕这依据本身已超越了科学的范畴。
他深吸一口气(尽管在真空环境下这只是习惯动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燃起锐利如鹰隼的理性光芒。他弯下腰,有些吃力地捡起地上的分析笔。这支笔连接着泰坦最高科学院的核心数据库和所有探测器。
瓦格纳启动分析笔,将所有的探测模式——能量光谱扫描、空间曲率测绘、量子态分析、因果律探针、信息熵捕捉…全部功率开到最大,指向苏逸辰。
分析笔的尖端爆发出刺目的警告红光!屏幕上不是数据,而是一片混乱的噪波和不断跳动的“ERRoR”!所有指向苏逸辰的探测信号,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同化、湮灭,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绝对的、吞噬一切信息的“逻辑空洞”!这空洞并非虚无,而是蕴含着远超探测器理解上限的、无法解析的“存在信息”。
“无法观测!所有已知物理定律在其存在点失效!这不是屏蔽,是法则层面的‘信息不可知’!归零者作为纯能量体,其存在形式虽高维,但仍在‘存在’范畴内,其能量波动、信息熵增是可被四级文明尖端设备勉强捕捉边缘的。
而苏逸辰…他本身就是‘存在’的定义!他定义了‘可观测’的边界!这意味着,在‘可观测’维度内,归零者对他而言,如同透明!其能量结构、核心意识、归零指令…在他眼中无任何秘密可言!这是维度与本质的绝对碾压!”
瓦格纳放弃直接探测苏逸辰本身,转而请求:
“神主…恕老朽冒昧。能否…请您展示一丝…对宇宙基础法则的…‘微调’?例如…改变此空间内,光速的局部常量?”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且危险的请求,改变光速常量足以引发空间崩溃。但瓦格纳相信,如果对方真是创世神,这应如呼吸般简单。
苏逸辰没有任何动作,甚至眼神都未变。但瓦格纳和分析笔同时“感知”到——观星台内,一缕从遥远星系投射过来的星光,其传播速度…变慢了!不是被介质阻碍,而是其蕴含的“光”这一基本概念的传播规则本身,在苏逸辰意志下被重新定义!更可怕的是,周围的空间结构、物质稳定性没有丝毫崩溃迹象,仿佛这种改变是宇宙诞生之初就设定好的!
“…无需媒介!无需能量驱动!言出法随!意志即法则!这不是‘改变’,而是‘定义’!归零者的强大在于其能级和对高维能量的操控,但其攻击模式仍需遵循宇宙底层逻辑(如能量守恒、因果律)。而苏逸辰…他能重写底层逻辑!这意味着归零者最强大的武器——基于宇宙法则本身的‘归零指令’——在苏逸辰面前,可能因其一念而被无效化甚至反噬!禁锢?他只需重新定义归零者存在的‘空间’或‘时间’的规则,就能将其锁死在逻辑牢笼中!湮灭?他或许只需否定其存在的‘定义’,就能将其从一切维度、一切时间线上彻底抹除,如同从未存在!”
瓦格纳关闭了徒劳的分析笔,他不再需要仪器了。他抬起头,苍老的目光直视苏逸辰那双鸿蒙之眼,声音带着科学家最后的、也是最深沉的求证:
“神主…最后一个问题,无关数据,只关乎…‘存在’本身。归零者,其‘意识’核心,是高度凝聚、基于宇宙熵增定律的‘毁灭意志’。您…作为宇宙的‘起源’与‘定义者’,您的‘意志’,是否…高于或包含了它所依托的、作为宇宙一部分的熵增定律?或者说,您的‘存在’,是否…先于并超越了它所理解的‘宇宙’?”
这是一个触及哲学与神学核心的问题。科学在此止步,只能仰望。
苏逸辰没有言语,但一股浩瀚、苍茫、包容一切的意念直接涌入瓦格纳的灵魂核心。瓦格纳瞬间“理解”了:
宇宙的熵增、能量、物质、时间、空间…乃至“毁灭”与“创造”的概念本身,都只是玄黄道印(苏逸辰的神格具象)在某个层面的投影与演绎。
归零者的“毁灭意志”,如同试图用一滴墨水染黑整个大海,其依托的熵增定律,不过是大海中一道微不足道的洋流规则。
苏逸辰的意志,即是大海本身,是洋流的源头与归宿。他不抗拒熵增,因为他定义了熵;他不惧怕毁灭,因为他即是创生与寂灭的源头。归零者于他,如同试图撼动泰山的蝼蚁,其动机与行为,在他浩瀚的意志中,激不起一丝真正的涟漪。
瓦格纳院长踉跄一步,随即又挺直了佝偻的脊背。他脸上所有的激动、疑虑、紧张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近乎宗教般的宁静与绝对的笃信。他朝着苏逸辰,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幅度之大,前所未有。
“老朽…明白了。”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却蕴含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宇宙的奇点,不会因归零者而降临。因为您,就是那超越一切奇点、定义一切存续的‘永恒奇点’。”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科学家穷尽一生追寻到终极答案后的澄澈光芒:
“依据泰坦最高科学院院长瓦格纳·冯·霍夫斯塔特的‘科学’评估(尽管它已触及神学),结论如下:
亚旦族归零者,在创世神苏逸辰阁下面前,其威胁等级——归零。湮灭或禁锢,只取决于神主一念。宇宙众生的未来…托付于您,是唯一的、也是必然的科学选择。”
瓦格纳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观星台边缘,沐浴在来自遥远星系的星光和苏逸辰身上那无法言喻的、定义宇宙的神性光辉之中。他毕生的追求,在这一刻,抵达了那遥不可及的终点,并看到了那终点之后,无限浩瀚的、属于神只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