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腥咸,浪沫如雪。
南宫听雨站在礁石上,脚下是万丈深渊般的墨蓝色海水。潮声如雷,一波接一波地撞击着岩壁,溅起的浪花在半空中凝结成细碎的冰晶,又被海风撕扯成雾。她指尖捻着一枚珍珠,珠面映着晦暗的天光,内里似有血丝游动。
“第三十七颗了……”她低声喃喃,指腹轻轻摩挲过珍珠表面。
话音未落,珍珠突然“咔”地裂开一道细纹,紧接着,整颗珠子在她掌心崩碎,化作齑粉,被海风卷走。
——这是今日碎裂的第七颗。
她猛地抬头,远处海平线上,一道黑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推进。那不是普通的浪,而是某种近乎实质的阴影,像是海底蛰伏的巨兽终于浮出水面。潮声骤然变得沉闷,仿佛整片海域都在震颤。
“来了。”身后传来澹台镜湖冷冽的声音。
南宫听雨侧目,只见澹台镜湖单膝跪地,掌心摊开,数块青铜镜残片悬浮于空,彼此间闪烁着幽蓝色的电弧。镜片边缘缓缓蠕动,竟如活物般自行拼接,断裂处伸出珊瑚状的骨刺,互相咬合。
“咔、咔、咔——”
镜面重组,裂纹处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是凝固的血。澹台镜湖的瞳孔微微收缩,镜中倒映的不是她的脸,而是一座沉没古城的轮廓——高耸的尖塔、坍塌的城墙、被海藻缠绕的巨柱……以及,最深处那扇半开的青铜门。
“归墟……”南宫听雨呼吸微滞。
潮信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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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啸虚影吞天噬地。
那黑线逼近的瞬间,整片海域陡然拔高,浪峰如城墙般倾轧而来。南宫听雨足尖一点,身形如燕掠起,袖中“流云绫”倏然展开,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她双手结印,绫罗如活蛇般缠绕周身,形成一道柔韧屏障。
“轰——!”
巨浪拍下,南宫听雨被狂暴的水流裹挟,耳畔尽是轰鸣。她眯起眼,透过翻涌的浪沫,隐约看见海啸虚影中浮现的古城——那并非实体,而是一道投射在浪涛中的幻象,却真实得令人心悸。城门上镌刻的符文正随着潮汐明灭,频率诡异而规律,像是某种古老的计时。
“潮信频率……变了。”她心头一震。
按照古籍记载,归墟潮信本该每甲子一现,可今日距离上次不过二十三年。除非……有人干涉了归墟的“锁”。
她猛地想起卷二残篇中提到的“归墟钥匙”——传说中以龙骨为基、鲛人泪为引铸造的秘器,能篡改潮信周期。
“镜湖!”她厉声喝道,“看镜中倒影!”
澹台镜湖早已察觉异样,青铜镜此刻已拼接完成,镜框骨刺深深扎入她的掌心,鲜血顺着纹路渗入镜面。镜中古城影像越发清晰,甚至能看清门缝中流淌出的暗流——那并非海水,而是某种粘稠的、泛着金属光泽的液体。
“潮信提前了。”澹台镜湖嗓音低哑,“有人在用‘钥匙’强行撬动归墟之门。”
话音未落,镜面突然“咔嚓”一声,裂开一道新痕。澹台镜湖闷哼一声,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镜框骨刺猛地收缩,竟如活物般扎得更深,鲜血顺着腕骨滴落,在礁石上蚀出细小的孔洞。
南宫听雨眸光一凛,流云绫骤然绷直,如利刃般斩向镜框骨刺。
“铛——!”
金铁交鸣之声炸响,骨刺竟毫发无损,反而震得她虎口发麻。澹台镜湖突然抬手按住她的手腕,摇头:“没用……这镜子在‘进食’。”
进食?
南宫听雨瞳孔骤缩。
她这才发现,澹台镜湖的血并非单纯被吸收,而是沿着镜面纹路逆向流动,最终汇聚到镜心——那里浮现出一枚模糊的印记,形似龙牙。
“原来如此……”澹台镜湖冷笑,“归墟的‘锁’需要血祭,而镜子的铸造者……早就料到了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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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信退去,暗流涌动。
海啸虚影渐渐消散,海面恢复平静,仿佛方才的滔天巨浪只是幻觉。但南宫听雨知道,某些东西已经改变了——归墟的“门”被撬动了一丝缝隙,而潮信的异常频率,正与“归墟钥匙”的铸造周期完美同步。
她弯腰拾起一枚被潮水冲上岸的贝壳,指腹擦过表面,竟摸到细密的刻痕——是古篆的“癸”字。
又是“癸”。
她想起燕九霄在黑水河畔带回的青铜面具碎片,内侧同样刻着“癸”字。
“九阴使者……”她低声念出这个名号,眼神渐冷。
澹台镜湖收起青铜镜,镜框骨刺缓缓缩回,只在掌心留下数个血洞。她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手,血珠飞溅,在礁石上画出诡异的轨迹。
“下一次潮信,不会太远。”她淡淡道。
南宫听雨望向远方,海平线上乌云翻涌,似有风暴酝酿。
她知道,归墟的谜题才刚刚开始。
而“钥匙”的铸造者……或许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