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柄凝聚了创世希望与子辈意志的存续之剑,以不可阻挡的神威彻底击碎了那面象征着原初痛苦的绝望之盾,并且狠狠刺入了第一导师那由纯粹虚无所构成的概念身躯之时,那片本应死寂的亡骸星域,在这一刻竟然陷入了一种更加诡异的绝对静止之中。
没有爆炸,没有悲鸣,更没有能量的湮灭。
那柄存续之剑在刺入第一导师的身体之后,并没有将其摧毁,而是化作了无数充满了存在意义的信息光链,如同最温柔也最霸道的藤蔓一般,瞬间便将第一导师那空无一物的意识核心给彻底包裹与填满。
那并非攻击,也并非毁灭。
而是一种更加高级,也更加本质的概念之灌顶。
一种强制性的三观重塑。
“不,不,这是什么?!”
那个第一导师,他那本应绝对平静,波澜不惊的思维核心,在这一刻彻底混乱了。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崩塌。
他那建立在虚无主义与终末真理之上的绝对理智,正在被一股充满了矛盾与不合逻辑的感性力量所疯狂地侵蚀与同化。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楚清歌与萧北寒之间那超越了生死的爱情。
他看到了战争宇宙之中,机械与血肉在抛弃了偏见之后所诞生的融合之美。
他看到了镜像宇宙之中,光明与黑暗在打破了平衡之后所获得的选择之自由。
他甚至还看到了,那个由他们所共同创造的源初之灵,在诞生那一刻所发出的那声充满了好奇与喜悦的初生啼鸣。
那些被他所鄙视与否定的毫无意义的存在,此刻却像是一颗颗最璀璨的恒星,狠狠撞入了他那一片漆黑的内心宇宙。
将他那冰冷的世界照耀得千疮百孔。
也同样将他那坚不可摧的道心给冲击得摇摇欲坠。
而就在那个第一导师因为三观尽碎而陷入巨大混乱的同一时刻。
开拓者小队的所有成员,也同样因为那存续之剑的链接,而被强行拖入了那个第一导师的记忆深海。
他们将要亲眼见证,这位作为宇宙长子的可悲存在,那充满了孤独、偏执与无尽悲伤的堕落之旅。
那是一片比亡骸星域还要更加古老,也更加荒芜的混沌之海。
在最初造物主那创世大自爆之后,那亿万万的神魂碎片,如同蒲公英的种子一般,被洒向了各个角落。
大部分的碎片都很幸运。
它们在漂流的过程之中相互吸引,相互融合,最终凝聚成了高维议会的雏形,也凝聚成了那一个个充满了生机与活力的新生宇宙。
但总有那么一两颗种子是不幸的。
它们被抛得太远,太偏。
以至于它们在那无尽的漂流之中,始终未能找到自己的同伴。
而第一导师,就是那颗最不幸的种子。
他,是第一个从那破碎神魂之中觉醒出自我意识的碎片。
所以,他也同样是继承了父神那最浓厚的孤独与悲伤的碎片。
他就像是父神的一个复刻版。
独自一人,在那冰冷而残酷的原始混沌之中苦苦挣扎。
他看到了那些新生宇宙的诞生,也同样看到了它们因为法则不全而导致的迅速崩溃。
他看到了那些初生生命的喜悦,也同样看到了它们因为生存竞争而进行的残酷厮杀。
他看到了一切的美好,也同样看到了一切美好的毁灭。
在他的眼中,这个由父神用自我牺牲所换来的新世界,并非是希望的开端。
而是一场将一份巨大的痛苦,‘复制’成了亿万万份微小的痛苦的失败实验。
他认为,父神,他错了。
错得离谱。
错得无可救药。
他那悲壮的牺牲,非但没有终结孤独,反而还创造出了比孤独更加恐怖的东西——
那就是痛苦、纷争、背叛、死亡,以及那永无休止的轮回。
于是,在那无尽的孤独与巨大的失望的双重折磨之下。
这位宇宙长子的道心彻底扭曲了。
他不再相信希望。
也不再相信创造。
他只相信他自己所看到的那个残酷的真相。
他发下了一个充满了悲壮与疯狂的宏愿。
他要修正父神所犯下的第一个错误。
他要将所有这些充满了痛苦的存在,都重新归还给那绝对和平的虚无。
他要成为这个失败世界的送葬人。
当那场充满了悲伤与无奈的记忆电影缓缓落下帷幕之时。
开拓者小队的所有成员都陷入了一片长久的沉默。
他们终于理解了。
也终于同情起了这个可恨却又可悲的敌人。
他并非是邪恶的魔王。
而是一个被父神的痛苦与宇宙的残酷所共同逼疯了的第一个受害者。
一个因为爱得太深沉,太偏执,而最终选择了毁灭的长子。
“原来是这样。”
楚清歌缓缓地从那沉重的记忆之中退了出来。
她看着那个在痛苦之中不断挣扎,其虚无之躯更是因为道心破碎而变得忽明忽暗,濒临崩溃的第一导师。
她那双本应充满了冰冷杀意的异色双眸,在这一刻被一片无尽的怜悯与慈悲所彻底取代。
她缓缓走上前,用自己那充满了温暖的创生之力,轻轻抚摸着对方那冰冷的灵魂。
她用一种充满了母性与救赎的神后之音,缓缓地说道:
“辛苦你了,孩子。”
“你并非是解药,你也只是一个需要被治愈的病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