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合秦科长法医组的分析,目前基本可以排除溜门入室盗窃的可能。”赵局长指尖敲了敲桌面,“关键在时间——死者习惯五点半关门,若凶手五点半前溜门潜入,没必要等到八点多才动手。”
深夜的专案组会议室里,白炽灯将众人脸上的疲惫照得发亮。我们刚结束五小时的尸检,带着解剖台上的血污气息,把两名死者的死因、死亡时间和损伤特征逐一说明。此刻我的脑子仍像缠满毛线的线团,心却清楚:网上舆论倒逼下,必须立刻锚定侦查方向。
“大家怎么看?”赵局长目光扫过全场。
后法医率先开口:“我倾向仇杀,凶手是熟人。半夜敲门入室,见人就砍,杀完人直接走。”
“那屋外的火堆怎么解释?”一名侦查员插话,“法医说死亡时间是八点半,可七点半就起火了,难道火和杀人没关系?”
“技术工作得守住底线。”我揉了揉发涩的眼眶,“即便侦查有疑点,也不能让技术推断被牵着走。”
陈诗羽突然指着现场照片:“还有客厅的灯——如果是寻仇,凶手直奔中心现场就行,何必绕到客厅开灯?”
赵局长沉吟道:“换个思路:凶手是熟人,知道钱财位置,敲门入室后先杀人,再戴手套去客厅拿钱。现场没翻动,说不定是‘定向取财’。”
“若这么说,最大嫌疑人是死者的二儿子。”赵局长忽然提起门帘,“我们在猪圈找到中心现场的塑料门帘,上面有他的汗液指纹。”
“报案人掀起门帘很正常吧?”林涛皱眉。
“可他为啥把帘子扔进猪圈?”赵局长追问。
大宝挠头:“说不定是看见尸体太慌,随手扔的?”
我摇头:“亲人作案常有愧疚行为,比如给尸体盖布,但这案子里凶手疯狂砍击面部,明显是仇恨心理。儿子对母亲能有这么大仇?”
会议室陷入沉默,只有空调的嗡鸣声在打转。
回到宾馆,我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光,现场细节像走马灯般在脑海里闪现:屋后的灰烬堆、沾血的菜刀、老人凌乱的衣着……时钟“嘀嗒”走过午夜,突然有个念头如火星般炸开——起火、灭火、凶手入室的时间差!
第二天清晨,我带着梳理清楚的思路走进专案组,正撞见审讯无果的侦查员们满脸疲惫。
“昨晚想通了,关键在一个被忽略的逻辑——”我抽出现场平面图,“两位老人在中心现场就寝,凶手不管怎么入室,杀人必有先后。可狭小空间里,凶手杀甲时,乙为何没反抗?”
众人面面相觑,赵局长示意我继续。
“郑金氏死于锐器连续砍击,郑庆华死于钝器打击,但他身上也有锐器伤。为什么凶手砍倒郑庆华后,反而换了不顺手的砖头?”我顿了顿,“只有一种可能:锐器出了问题——刀刃和刀把儿分离了。”
“所以凶手先杀女,再杀男?”大宝眼睛一亮。
“对。而且郑庆华没和凶手正面搏斗,只有逃避痕迹,说明刀刃分离发生在追逐砍击时。”我指向现场照片,“再看衣着:郑金氏披外衣、趿布鞋,郑庆华穿着整齐的外衣外裤——如果凶手敲门入室,他俩为何一个像刚起床,一个像准备出门?”
赵局长突然起身:“难道不是敲门,而是……”
“是起火引他们出门!”我展开推理,“凶手七点半点燃屋后秸秆堆,火光和烟味惊动老人。郑金氏披衣出门查看,郑庆华正在洗脚,穿好衣服去灭火——灭火需要扫帚,所以客厅的扫帚有移动和烧灼痕迹。”
“老两口感情好,肯定一起救火。”我接着说,“郑庆华拿扫帚在屋后灭火,郑金氏拎水往返中心现场取水,这时大门敞开,凶手趁机潜入,在中心现场砍倒郑金氏。等郑庆华灭完火回家,凶手已潜伏在现场,追砍中刀刃脱落,于是抄起灶台旁的砖头……”
“妙!”赵局长拍案而起,“这么一来,起火时间、衣着状态、工具更换全通了!”
“现在关键是:谁会用‘放火引蛇出洞’的手法?”我转向侦查员,“屋后着火,最近的邻居不可能没察觉,可他们为啥否认?”
大宝突然想起什么:“昨天找厕所时,我发现死者家有个简易厕所,就建在邻居家厨房斜对面——这位置太刻意了,分明是挑衅啊!”
众人恍然大悟:看似和睦的邻里,可能藏着长期积怨。赵局长立刻安排民警复查邻居家,重点查菜刀——果然,他家的老式木柄菜刀刀鞘松动,刀刃和木把儿轻轻一拽就分离,正符合“刃柄分离”的推断。
“指纹排除了老两口,但他们在北京上大学的儿子郑风呢?”陈诗羽提醒。
专案组连夜联系北京警方,果然查到:郑风三天前以“父亲生病”为由请假回家,而他父亲四天前因“情绪激动引发高血压”就医——时间线完美重合。
原来所有看似离奇的细节,都是藏在生活褶皱里的恩怨——当嫉妒、怨恨被火光点燃,再周密的预谋,也会在法医的手术刀下,显露出最真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