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的阳光刚爬上窗棂,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像鼓点似的砸在房门上。我迷迷糊糊掀开被子,睡衣领口还沾着昨晚勘察现场时蹭到的焦灰,开门就看见陈诗羽抱着文件夹站在门口,发梢还沾着晨露,韩亮靠在门框上,手里的车钥匙转得哗啦响。
“案子破了?”我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余光瞥见同屋的林涛像弹簧似的从床上弹起来,被子裹得跟个蚕茧似的,只露出半张炸毛的脸:“几点了啊!谋杀睡眠啊!”
“龙番市局催咱们回去,向三妹夫妇失踪一天了。”陈诗羽没接茬,指尖敲了敲文件夹,“不过套路贷的案子结了,凶手抓到了。”
车载空调的冷风裹着晨雾灌进来,韩亮把车开得飞快,仪表盘的蓝光在他镜片上跳闪。我盯着后排座上陈诗羽手里的卷宗:“到底咋破的?那本密码本起作用了?”
“可不嘛。”陈诗羽翻开本子,里面夹着的裸照复印件被塑封起来,边缘还带着昨夜火场的焦痕,“省厅经侦队一看就认出来了——这是套路贷团伙的‘客户名单’,那些数字不是电话,是受害人编号和‘欠款’金额。再加上我们查到钟大发死前跟个陌生号码通话,一比对,正是受害人嘴里那个‘发传单的清纯女孩’。”
“女孩?”大宝从副驾扭过头,下巴上还沾着没刮干净的胡茬,“一个姑娘能掐死俩大小伙子?”
陈诗羽笑了,指尖敲了敲车窗:“别小看人,吴昊二十八岁,以前在青乡做足浴技师,十年按脚练出来的手劲,比你们办公室坐班的大得多。”她顿了顿,语气沉下来,“再说了,她背后可是跟着犯罪集团混过的——早年被老板逼卖淫,拒绝后辞职,跟着前男友入了套路贷的坑,后来男友被抓,她就带着俩小弟单干了。”
车窗外掠过成片的麦田,晨雾渐渐散去。陈诗羽说,吴昊专门挑大学门口发传单,穿白衬衫扎马尾,笑起来带酒窝,学生妹见了都觉得亲切:“谁能想到,这个蹲在马路牙子上发‘低息贷款’传单的姑娘,竟是团伙老大?她负责扮猪吃老虎,俩小弟躲在偏僻房子里整理裸照、威胁受害人——结果俩笨蛋贪吃去蹭酒席,被雷劈的事儿差点露馅。”
“所以她杀了钟大发?”林涛抱着胳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摸了摸头发,“可一个女的怎么制服男的?”
“靠信任啊。”我盯着路面上的反光,忽然想起解剖台上那具焦尸后背的空白区域,“钟大发他们跟着吴昊干了很久,压根没防着她。再说了,账本压在身下,双手被死死压住,想反抗都没机会——他可能到死都没想明白,平时笑眯眯的‘老大’怎么突然下死手。”
陈诗羽点点头,翻开手机里的审讯记录:“吴昊交代,她去逼问账本下落,钟大发支支吾吾不说,她一急就骑在对方身上掐脖子——那俩小弟平时对她唯命是从,被掐的时候都没敢挣扎。后来她翻遍屋子没找到账本,怕警方顺藤摸瓜,就放火烧了房子,还带走了手机——里面存着所有受害人的裸照,她想着毁了证据就能跑。”
“结果漏了本烧剩的笔记本。”大宝嘀咕了一句,忽然指着陈诗羽手里的照片,“那为啥打印这俩女孩的裸照?变态啊?”
“谁知道呢,可能觉得长得好看吧。”陈诗羽把照片塞回卷宗,语气里带着厌恶,“不过也多亏了这两张照片,我们才想到找经侦队联动,不然还真抓不到这个藏在‘清纯’壳子里的凶手。抓捕时她没反抗,就坐在出租屋里盯着手机发呆,说早知道逃不了——毕竟烧了房子、杀了人,脚印、指纹全留在现场了。”
车子拐进市局大院,晨光正好落在办公楼的警徽上。林涛忽然开口:“说真的,一个被套路贷害过的人,怎么反而成了加害者?”
没人接话。陈诗羽望着车窗外排队报案的女孩们,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可能黑暗待久了,就忘了怎么往亮处走。但总有人得守着亮处啊——比如咱们,比如那些没敢报案最后还是站出来的受害人。”
大宝推开车门,鞋底碾过地面的石子:“所以说嘛,法医多重要?要不是咱们发现尸体后背没烧透的地方,账本早跟着房子一起没了,吴昊还能接着祸害小姑娘。”
我望着办公楼前飘扬的警旗,想起昨夜火场里那本带着焦痕的笔记本——那些被高温烤卷的纸页上,每一串数字背后都是个被困在黑暗里的灵魂。而我们能做的,就是把这些带着灰烬的证据捧到阳光下,让藏在阴影里的罪恶无所遁形。
“走吧,”我拍了拍大宝的肩膀,“龙番的案子还等着呢。记住了,咱们手里捏着的不只是手术刀和勘查铲,还有无数人对正义的指望——哪怕嫌疑人是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清纯女孩’,也得让她明白,这世上有些底线,永远不能碰。”
晨雾彻底散了,阳光穿过云层,在每个人的肩章上镀了层金边。远处传来报案人的哭声,却也混着几句轻快的笑——那是刚摆脱套路贷的女孩,正跟民警说着“谢谢”。而我们踩着晨光往楼里走,鞋底与地面碰撞的声音,那是正义一步步碾碎黑暗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