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焚香阁内香雾氤氲。
身着水红纱衣的哪吒慵懒地斜倚在雕花软榻上,绣着金线芙蓉的广袖滑落至手肘,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手腕处间的血契咒纹发出微弱的光芒。
他将双臂枕在脑后,鎏金护腕随着动作轻叩床栏,发出细碎声响。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月桃在他身下哭泣的样子,那双含泪的眸子,满是恐惧。
忽然,他扯过一旁缀满流苏的茜色披帛蒙住脸,声音从层层叠叠的纱罗后闷闷传来:
“血契这事?难道我真的做过了吗”
尾音陡然拔高,披帛被他猛地掀开,眼尾的胭脂晕染出艳丽的红,却掩不住眼底翻涌的业火:
“哪里过分了,她本来就是我的!”
指尖无意识地揪着裙摆上的金丝绣线,他忽然冷笑出声,水红色的裙裾随着动作散开,如同一朵盛开的妖冶曼陀罗:
“我以命相护还不够?竟敢想着靠近那泼猴......”
骨节攥得发白,绣着银蝶的锦缎被生生扯出一道裂痕,
“等解了这情劫蛊,看本太子不好好......”
话音戛然而止,他翻身将发烫的脸颊埋进绣着桃枝的软垫,混天绫突然在腕间发烫,
将月桃带着哭腔的心声烙进脑海:我不喜欢这样......
软垫上的桃香刺得鼻尖发酸,记忆里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与此刻重叠,抽得他心口发紧。
“不喜欢?谁要你喜欢了!本太子喜欢就行!”
哪吒猛地坐起身,水红纱裙扫落榻边银灯,烛火在地上炸开细小的火星。
鎏金护甲重重砸在床栏,震得整座软榻都在发颤,可方才月桃缩成一团颤抖的模样,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孙悟空那日冷笑的质问突然在耳边炸响:“你有问过她意见吗?”
他攥着裙摆的手缓缓松开,绣着银蝶的锦缎上还留着指痕,像极了那日月桃脖颈上的淤痕。
喉结滚动着咽下酸涩,哪吒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发烫的血契纹路,
心中竟然萌出了道歉的想法,那点陌生的歉疚像野草般疯长。
可三秒后他突然嗤笑出声,猛地挥袖震落案上青瓷茶盏,碎片飞溅的脆响里,话语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狠劲:
“谁要跟她道歉了?!本太子又不是真的喜欢她!”
“不过是情劫蛊作祟罢了”
鎏金护甲刮过床栏,在木质纹理上拉出狰狞刻痕,
“在意她?下同生咒、用血契绑着她......不过是怕她被别人抢走!没了这具容器,本太子还怎么解蛊?!”
混天绫在他暴怒间缠上手腕,却被他扯得几乎断裂:“我才没有做错!金砖雕的护身符、燃尽元神的护身咒,还有倾注全部灵力的同生咒......”
他越说越生气,水红裙摆扫过满地狼藉,
“就连血契都是本太子用神魂雕刻!她不感激涕零,居然还敢想着别人?!本太子没罚她跪遍陈塘关,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话音落时,他重重跌回软榻,胸口剧烈起伏。绣着桃枝的软垫还残留着熟悉的温度,混天绫却悄然化作桃色丝线,在他掌心又织出月桃的脸——这次,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粗暴地抹去。
这时,门外传来细碎的讨论声,像两根银针突然扎进满室混沌。
“唉,你可曾听闻?醉月轩出事儿啦!”
“我并不知晓,快跟我说说。”
“听闻醉月轩新来了个女子,无意间触碰到夜老板的禁忌,被扔进血魔池了。”
话音尚在空气中萦绕,哪吒未作丝毫迟疑,水红纱衣在榻上炸开残影,纵身从窗户一跃而下,如离弦之箭般朝着醉月轩疾飞而去。
鎏金护甲撞碎雕花窗棂的瞬间,混天绫已化作赤红锁链裹住哪吒腰身。
他周身业火轰然暴涨,将整片夜空烧得通红,像一颗失控的流星划破云层。
绣着金线芙蓉的广袖猎猎作响,掌心未干的桃花瓣被罡风卷走,只剩腕间血契咒纹在火光中妖异地脉动——那是与月桃魂魄相连的印记,此刻正发出尖锐的灼烧感。
鎏金护甲在火光中映出狰狞倒影,他望着醉月轩方向翻涌的血雾,舌尖重重顶了下腮帮,眼底淬着的阴狠几乎凝成实质。
“夜无归,你敢动她......”
他喉间溢出一声冷笑,尾音裹着刺骨寒意消散在风中,
“本太子定要将你抽筋扒骨,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腕间血契咒纹骤然爆发出刺目红光,那是与月桃魂魄相连的印记,此刻正随着他剧烈的情绪疯狂跳动。
业火在身后拖出长长的光痕,将半边夜空染成血色,他如同一道失控的流星,朝着醉月轩疾驰而去。
他循着同生咒散发的气息寻来,刚跃上月桃房间的屋顶,屋内便传出阵阵嬉笑声。
他本以为是夜无归把月桃扔进了血魔池,结果不是,是孙悟空用从太上老君那儿顺来的三昧真火,灼烧着月桃脖颈处的血契印记。
他妄图以此破除哪吒的血契,也正因如此,哪吒才真切地感到印记处如遭火炙,阵阵灼烧感袭来。
哪吒骤然停在雕花飞檐上,混天绫险些将瓦片碾成齑粉。
屋内传来的嬉笑声如冰锥刺骨,他攥着檐角的手指关节泛白,业火在眼底炸开细碎的金光。
颈间同生咒突然发烫,与腕间血契的灼烧感交叠,竟让他踉跄半步——那是属于她的痛,此刻正通过两道枷锁,密密麻麻爬满他的神经。
“小桃子,你忍一下......”
孙悟空的声音混着三昧真火的噼啪声,刺得他耳膜发疼。
哪吒悄然无息地自房顶纵身跃下,稳稳落在门外的走廊之中。
他蓦地扯开护腕,手腕处浮现出与月桃相同的血契虚影,正随着屋内闪烁的火光若隐若现。
他看见窗纸上映出猴子半跪的剪影,指尖挑着金色火焰靠近她脖颈,而她攥着床单的指尖泛白,却咬着唇不肯喊疼。
“可能有点疼,不过肯定没有哪吒那个疯小子下咒的时候疼......”
这句话像利刃划过心脏,混天绫不受控地缠上他的手腕,勒出红痕。
以往,脾气火爆的哪吒必定会径直破门而入,好好教训一番孙悟空,顺带惩戒一下月桃。
然而此刻,哪吒蓦地察觉到了月桃的情绪,那开心惬意、松弛自在的模样,是月桃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的。
他本已抬脚准备冲进去,可就在感知到月桃这份别样情愫的瞬间,他停住了脚步。
血契与同生咒结合,能让哪吒听到月桃的心声,感受到月桃的情绪。
哪吒的指尖几乎要触到窗棂,混天绫却在距离窗纸三寸处骤然停住。
屋内传来月桃的轻笑声,像春日融雪的溪水,清冽得让他心口发紧。
他能感受到同生咒另一端的情绪——那是他从未在她身上察觉过的,像被阳光晒暖的桃肉般柔软的惬意。
业火在掌心明明灭灭,映得他眼底的猩红忽深忽浅。
孙悟空的低笑混着三昧真火的噼啪声传来:\"疼就抓着俺老孙的手腕,别咬嘴唇。\"
而她竟真的发出一声闷笑,指尖蹭过猴子手背
这一丝细微动静,惹得哪吒喉头蓦地一紧。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不禁忆起下咒之时,她哭得梨花带雨、挣扎万分的可怜模样。
混天绫在风中发出不甘的嘶鸣,却被他死死按住。
瓦片在掌心碎裂成粉,他却盯着窗纸上交叠的影子——
她歪头躲避火焰时,发间桃花步摇轻轻晃向孙悟空,而猴子伸手替她按住发梢的动作,竟比他给她戴发簪时还要轻柔。
廊下朱漆柱投下交错暗影,哪吒水红纱衣的金丝绣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斜倚廊柱,鎏金护甲慢条斯理地刮擦着木栏,木屑纷扬间,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
“笑得倒开心的很!”
他舌尖抵着后槽牙,尾音拖得又长又利,混天绫突然在身后暴起,将悬挂的灯笼绞得粉碎,
“等本太子拔了你的舌头,看你还能不能对着他这般献媚地笑!”
业火在眼底炸开猩红纹路,映得他胭脂晕染的眼尾愈发妖冶,却掩不住瞳孔深处那抹动摇。
雕花窗棂漏出的嬉笑声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混天绫不受控地缠上手腕,在皮肉上勒出红痕。
“破咒?”他嗤笑出声,声音里裹着浓稠的轻蔑,“简直是痴人说梦!这契约用神魂浇筑,便是大罗金仙也休想——”
话音戛然而止。
屋内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混着孙悟空压低的叮嘱:“疼就抓着我......”
紧接着是月桃细若蚊蝇的回应,带着他从未听过的依赖。
哪吒猛地攥紧廊柱,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却在混天绫即将破窗而入的刹那,生生将混天绫捏碎在掌心。
碎成星火的业火里,他望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突然想起那日月桃哭泣的模样,
以及太白金星那句“别内斗,收服不了玉藻前,完成不了任务,玉帝可是会念子母镯咒的,那咒会伤到月桃”
双脚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嵌在青砖上,任混天绫如何躁动都纹丝不动。
远处更鼓声传来,惊起檐下宿鸟,他却依旧立在原地,水红裙摆被夜风掀起又落下,如同他反复举起又放下的混天绫。
“本太子......”他对着虚空喃喃,声音却没了半分狠劲。
恰在此时,一只不规矩的手悄无声息地摸上了哪吒的屁股。
廊下光影骤然扭曲,哪吒周身蒸腾的业火尚未散尽,后腰突然贴上一片湿热。
粗糙掌心隔着水红纱料狠狠揉捏,还重重拍了两下,混着酒气的嗤笑喷在后颈:
\"哟,小美人,屁股挺翘啊!\"
“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啊!”
“新来的?陪爷喝一杯,少不了你的好处”
鎏金护甲瞬间凝出霜花,混天绫如毒蛇暴起,却在离那妖物三寸处被死死攥住。
哪吒缓缓回头,胭脂晕染的眼尾弯成血色新月,唇角勾起的弧度比混天绫的刃口更冷:\"以前没见过?是因为在等你这条蛆虫上钩。\"
男妖的尾巴刚缠上他脚踝,便被业火灼成灰烬。
哪吒广袖轻扬,混着沉香的劲风将人卷进暗巷,混天绫勾住对方喉间命门。
\"陪你喝?\"
他指尖挑起男妖下颌,鎏金护甲擦过皮肉渗出细密血珠,
\"本太子的酒,可要用妖丹来酿。\"
惨叫声撕开夜幕时,青砖已被混天绫碾出蛛网裂痕。
男妖被倒悬在梁柱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妖丹在业火中扭曲成灰。
哪吒一脚踩碎对方胸骨,水红裙摆扫过满地残骸,绣着银蝶的锦缎沾了血反而更艳。
混天绫突然缠上手腕,在掌心织出个破碎的桃形。
远处月桃房间传来她的笑声,哪吒望着掌心血污,咒文随心跳明灭,将他眼底猩红映得愈发癫狂:\"敢在本太子动怒时找死......\"
他擦掉血渍,对着夜风冷笑,\"这就是下场。\"
月桃房间内,
月桃正低头摆弄着孙悟空新摘来的夜昙花,素白指尖被花瓣染出淡淡荧光。
灵感菇突然撞开陶盖蹦到桌案上,菌伞上的磷火明灭不定:“猴子,月桃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像骨头碾碎混着业火燃烧的动静!”
“得了吧你!”孙悟空扯了扯水红襦裙,金箍棒在指间转出残影,“再乱喊把你炖成蘑菇汤!
话音未落,窗外忽有阵腥风卷着细碎血沫扑在窗纸上,凝成诡异的桃形印记。
月桃下意识攥紧花茎,夜昙花瓣簌簌落在她腕间,露出底下未愈的血契红痕。
“真的有!就在东边巷口——”
灵感菇急得直跺脚,菌伞上的孢子粉簌簌掉落。月桃望着窗棂外摇晃的灯笼影,忽然想起方才有团红色残影闪过。
她鬼使神差地走到窗边,却只看见满地焦黑的爪痕,和几片被业火灼得蜷曲的桃花瓣。
孙悟空收了三味真火,甩了甩被灼红的指尖,水红襦裙上的金丝牡丹随动作晃出碎光:
“没想到那疯小子的血契是真的破不掉,本来还以为太上老君的三味真火跟他的业火同源可以破呢。”
“罢了!等俺老孙去偷老君的炼丹炉——”
“大圣别去了。”
月桃轻声打断,指尖摩挲着颈间血契,夜昙花的荧光映得她眼底一片温柔,
“他若是知道有人想破咒......”话音未落,窗外忽有片桃花瓣飘进,正巧落在她掌心,
月桃朝孙悟空甜甜一笑,眉眼弯成月牙,颊边梨涡盛着温柔笑意,轻声劝阻:“他脾气暴,知道了怕是要大闹......”
“其实我没关系的,而且三太子还给了我护身符,三太子也不是完全很坏的人。”
话音未落,孙悟空忽地扯下头上珍珠步摇,金丝绣鞋“啪”地甩在桌上,露出毛茸茸的猴尾巴,水红襦裙被他撩到大腿根,金箍棒挑起桌上的一块蜜糕在指尖打转:
“怕他作甚?当年十万天兵都没拦住俺老孙!”
孙悟空撅了撅嘴,冷哼道:“又不是只有他给你了护身符,俺老孙也给了”
还不等月桃开口,他突然歪嘴一笑,金睛闪过狡黠的光,猛的凑近月桃,鼻尖几乎要碰到她发间桃花:“不过既然小桃子求情......”
话音戛然而止,猴爪子闪电般探进她香囊,将辟咒丹塞进去的同时,还顺走半块没吃完的桃脯。
“先饶他这回!”
他跳上窗台,裙下毛茸茸的尾巴晃得欢快,
“但要是那疯小子再敢凶你——”
金箍棒猛地敲碎半块青砖,“俺老孙就把他的混天绫拆了,给你编个八丈长的秋千!”
月桃被逗得轻笑出声,却见孙悟空突然收敛笑意,望着窗外某处挑眉冷笑。
孙悟空其实早已察觉哪吒前来,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哪吒并未径直闯入。
檐角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歪斜,孙悟空倚着窗框,金箍棒转出的刺目光晕里,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用棒尖慢条斯理地剔着牙,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几分挑衅的痞笑,故意提高声音道:“三太子,躲躲藏藏可不是你的作风。”
混天绫裹挟着杀意破空而来,却被他轻巧侧身躲开,金箍棒“当啷”一声架住,迸溅的火星照亮他眼底闪烁的狡黠,
“这么大火气?该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心思?”
他忽地扯了扯身上歪歪扭扭的水红襦裙,故意将毛茸茸的尾巴露出来晃了晃,发间还别着半朵夜昙,
“小爷这身扮相,是不是比你更得小桃子欢心?”
金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余光却始终盯着月桃的方向,见她安然无恙,紧绷的肩膀才微微放松。收回目光时,笑意已爬上眼角,
“不过说真的,你这血契下得够阴损。”
金箍棒猛地一挑,将混天绫甩开,
“俺老孙来醉月轩,一是想替小桃子解咒,结果发现还真破不了,二嘛……”
他顿了顿,棒尖指向暗处,语气陡然冷下来,
“夜无归那老东西最近不老实,俺老孙倒要看看他在搞什么鬼。”
忽然,他又嬉皮笑脸地凑近无形的空气,压低声音道:“但你最好给我老实点,敢让小桃子掉一滴眼泪——”
金箍棒瞬间暴涨三倍,重重砸在地上,
“我定把你的混天绫抽成丝,给小桃子织件新衣裳!”
话落,他抓耳挠腮地跳上屋檐,临走前还不忘回头朝屋内抛了个飞吻,月桃疑惑抬头时,
只看见孙悟空远去的背影,却没发现他悄悄藏在身后、准备送给她的蟠桃。
月桃看不见那道混天绫,哪吒开了隐身,但是孙悟空法力高强能看见。
月桃望着孙悟空远去的方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夜昙花瓣,眉间拢起薄纱似的疑惑:
“大圣怎么对着空气说话?好像还说了三太子......”烛光在她眼底明明灭灭,颈间血契也随着困惑的情绪微微发烫。
桌案上的灵感菇突然“噗”地炸开一圈孢子粉,菌伞上磷火忽明忽暗:
“哎呦,管他呐!月桃你快去给本大仙做点好吃的!本菇饿出幻觉,看见满屋子蜜糕在飞啦!”
说着抖了抖菌褶,将落在身上的桃花瓣弹到月桃发间。
而在她们看不见的暗处,混天绫如猩红游蛇般缩回阴影,隐身着的哪吒攥紧了广袖。
方才孙悟空挑衅的话语还在耳畔回荡,尤其是那句“比你更得小桃子欢心”,刺得他心口发疼。
他盯着月桃发间被灵感菇弄乱的步摇,终究没现身替她整理,只化作一缕业火消散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