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的掌纹正在渗血。那些蜿蜒的血线沿着青铜梅枝攀附,在虚空中结成一张细密的网。槐念安忽然想起教会医院后院的梅树总在雨天结霜,原来那些霜花是四百年前的血痂。
\"你早该发现。\"沈墨的声音裹着碎瓷片般的锐利,\"当年你师父剖开你胞衣时,接生的产婆用银镯剜去了半截脐带——\"
槐念安腕间的血管突然凸起,青铜色的经络顺着梅枝纹路蔓延。她看见崇祯十六年的雨夜里,产婆将染血的银镯套在女婴脚踝。道观的签筒被打翻在地,沾着羊水的竹签滚进火盆,烧出七个焦黑的字:并蒂梅开阴阳错。
\"你拿的不是手术剪。\"林小满突然开口,1940年的墙缝在她瞳孔里裂成蛛网,\"那年你给截肢士兵缝合血管时,用的是产婆留下的青铜梅簪。\"
地铁隧道的轰鸣声骤然清晰。槐念安看见七岁的自己蜷缩在防空洞角落,手里攥着的不是纱布,而是半截桃木襁褓。混凝土墙面渗出青铜色的羊水,将女婴的啼哭封存在1940年的梅雨季。
章老的颅骨罗盘裂成三百六十片。每一片碎骨都映出双生梅的倒影——穿红肚兜的攥着刻\"长命百岁\"的银镯,裹蓝襁褓的捏着写\"替身解厄\"的铜钱。两株梅树的根系在虚空中纠缠,将四百条红绳绞成血色的脐带。
\"午时三刻要到了。\"二十三个时空的防空警报同时响起,槐念安嗅到桃木襁褓里散发的血腥气。那是产房混着朱砂的锈味,是师父剖开胞衣时溅在道袍上的胎血,是教会医院梅树下埋了二十年的青铜液。
林小满突然拽断腕间红绳。碎成铜钱的银镯扎进掌心,渗出的血珠竟带着梅香:\"那年你把我推出防空洞时,弹片划破的可不是右手腕。\"她将淌血的左腕按在墙缝,\"要补全三百六十道年轮,缺的是这道疤。\"
槐念安听见崇祯年的梅树在雷雨中爆裂。道观大火里,产婆举着青铜梅簪刺向女婴心口,簪尖挑着的不是心脏,而是半枚刻着生辰八字的银锁。四百棵梅树的年轮同时转动,将沈墨的残魂碾成襁褓上的血渍。
\"现在换我来缝。\"林小满拾起那截桃木襁褓,用红绳穿过银镯碎片。当最后一块铜钱嵌入1940年的墙缝时,槐念安看见教会医院的梅树终于开花——每朵并蒂梅都缀着银锁,锁芯里蜷着对脐带相连的婴孩。
防空警报化作的龙吟渐渐低伏。槐念安抚过新生梅枝上的纹路,发现所谓的风水镇物,不过是产婆剪断脐带时落下的血痂。四百个时空的红绳褪成胎发,缠着银镯铜钱沉入地脉深处。
梅雨又至。林小满腕间的疤痕开出一朵青铜梅,花蕊里嵌着半枚银锁。槐念安忽然看清锁上刻的不是生辰八字,而是双生梅并蒂的图样——原来当年师父在道观捡到的不是弃婴,是从崇祯年梅树里剖出的并蒂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