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主簿王大人带着衙役离开青石村的消息,以及他特意视察了张大山家、并要求其呈报“农事心得”的传闻。
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在村子以及周边的几个村镇传播开来。
这消息,对于普通村民来说,或许只是增添了一些敬畏和谈资。
但对于某些一直将张大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来说,却不啻于一声惊雷,带来了巨大的震动和不安。
首当其冲的,便是村里的地主刘员外刘富贵。
自从上次在水源事件上被张大山设计,不仅没能得逞,反而被抓住了把柄,丢尽了脸面之后。
刘员外对张大山的怨恨,早已深入骨髓。
他表面上虽然暂时偃旗息鼓,但暗地里,却从未停止过算计和谋划。
他一直在寻找着新的机会,想要给张大山一个更狠、更彻底的教训。
最好是能让他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再也无法翻身。
他甚至已经开始联系镇上的一些地痞无赖,准备用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来对付张大山或者他的家人了。
然而,就在他自以为计划周密,即将付诸行动的时候。
县衙主簿王大人到访的消息,以及那份关于“呈报”的指令,却如同当头一盆冷水,将他所有的歹毒念头都暂时浇灭了。
官府关注?
县尊大人都可能亲自过问?
还要张大山呈报那些能让烂地变良田的“法子”?
这……这怎么可能?
刘员外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时,第一反应是绝不相信。
他觉得这肯定是张大山那小子故意放出来的风声,用来吓唬自己和村里人的。
一个刚分家出来不到两年的泥腿子,就算走了狗屎运,弄出点新奇玩意儿,又怎么可能惊动到县衙的主簿大人,甚至县太爷?
但随着消息越来越确切,甚至连王主簿带来的衙役数量、乘坐的轿子样式、以及在张家院子里具体看了什么、问了什么话的细节都传得有鼻子有眼时。
刘员外的心,开始一点点地下沉,一股名为“忌惮”的寒意,悄然爬上他的脊背。
他不得不开始重新评估眼前的形势,以及张大山这个人。
难道,这张大山背后,真的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靠山?
比如,那个与他来往密切的、走南闯北的赵四海商队?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官府背景?
又或者,是那个看起来穷困潦倒、实则深藏不露的周老秀才?他是不是有什么隐藏的人脉?
这张大山本身,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农夫?他那些神乎其神的本事,难道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来历?
各种各样的猜测和疑虑,如同毒蛇一般,缠绕着刘员外的心。
他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是后怕。
他虽然贪婪、好色、心狠手辣。
但他并不傻。
他深知“民不与官斗”的道理。
也明白,在这个世道上,真正能决定一个人命运的,往往不是财富,而是权势。
他可以在青石村作威作福,欺压普通百姓。
甚至可以不把村长张有德放在眼里。
但面对代表着朝廷法度的县衙官府,他那点地主员外的身份,根本就不够看。
若是张大山真的入了县令或者主簿大人的眼。
哪怕只是因为他那些“奇技淫巧”而被稍加看重。
那自己若是再像以前那样,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去对付他。
万一被张大山抓住了把柄,捅到官府那里去。
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轻则破财免灾,重则甚至可能身败名裂,锒铛入狱。
他刘富贵辛苦钻营了大半辈子,才有了今天的家业和地位。
绝不能因为一个张大山,就将自己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风险太大了。
收益也变得极其不确定了。
至于花儿…虽然依旧让他心痒难耐,但与身家性命比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和利弊权衡。
刘员外最终,极其不甘心地,做出了一个理智的决定——
暂避锋芒。
在官府的态度彻底明朗之前。
在没有摸清楚张大山背后到底有没有“靠山”之前。
绝不能再轻举妄动,主动去招惹这个越来越“邪门”的家伙了。
这个决定一旦做出。
刘员外便立刻开始约束手下的行为。
他严厉地警告家里的长工和家丁,以及像孙二那样依附于他的村中无赖。
“都给俺放机灵点。”
“最近这段时间,少往村西头那边凑。”
“尤其是张大山家那块地,那架水车,还有他家院子,都离得远远的。”
“谁要是敢再去招惹是非,给俺捅出篓子来,别怪俺刘某人不讲情面。”
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那些原本还想着是不是能再去张家附近占点小便宜,或者搞点小破坏的人,听到主子这番话,自然是吓得连连点头,不敢再有丝毫异动。
于是,青石村的村民们很快就惊奇地发现。
最近这段时间,村西头那边,似乎一下子清净了不少。
那些平日里总喜欢在张家附近晃悠、或者在背后说三道四的身影,都不见了踪影。
就连刘员外本人,在村里偶尔碰到张大山时,那眼神似乎也收敛了许多。
不再像以前那样充满了赤裸裸的贪婪和威胁。
而是变得有些复杂和躲闪?
虽然他依旧不会主动打招呼,甚至会刻意避开。
但那种咄咄逼人的气焰,确实是消失不见了。
张大山自然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看来,周先生说得没错。
有时候,狐假虎威,借势压人,确实比自己撸起袖子硬拼要有效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