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
许逸伸了个懒腰，以为今天上午会是一个难得的空闲。
课表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无课”。
手机屏幕却不合时宜地亮了起来，班级群的消息提示音打破了寝室的宁静。
“【紧急通知】全体同学，上午九点，21栋金工实训中心集合，务必穿着军训服。收到请回复。”
辅导员的消息，简短而急促。
许逸的眉头微微蹙起。
金工实训？
军训服？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透着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迅速在脑海中搜索关于21栋的记忆。
那是一栋他每次去教学楼都会路过的建筑，外表看起来有些陈旧，带着工业时代特有的粗犷。
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穿着军训服踏入其中。
“什么情况？”
肖潇的声音从上铺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他也看到了群消息。
“不知道，临时通知。”
许逸一边回复着“收到”，一边掀开被子。
时间已经不早，距离九点只剩下不到半个小时。
“军训服，我的军训服塞哪儿去了？”
肖潇开始手忙脚乱地翻箱倒柜。
寝室里顿时一阵兵荒马乱。
许逸相对镇定一些，他的军训服就叠放在衣柜的角落，虽然也有些压痕，但至少完整。
换衣服的过程有些匆忙，军训服那略显僵硬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一种久违的束缚感。
“许逸，快点快点，要迟到了！”
肖潇已经穿戴整齐。
许逸抓起手机和钥匙，快步跟上。
两人一路小跑，穿过清晨还带着些许露气的校园。
路上的学生不多，偶尔有几个同样穿着军训服，行色匆匆的，想必也是接到了同样的“惊喜”。
21栋，比许逸印象中更加朴素。
灰色的墙体，几扇大大的铁门紧闭着，只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开着，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穿着同样迷彩服的学生。
空气中，隐约飘来一股淡淡的机油味，还有一种金属特有的冰冷气息。
许逸和肖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对未知的迷茫。
走进那扇小门，眼前的景象让许逸微微一怔。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车间。
层高很高，显得有些空旷。
十几台深绿色的老式机床整齐排列着。
这些机床的型号，许逸一个也叫不上名字，但它们厚重的金属外壳，布满油污的操作杆，以及那些复杂的齿轮和传动带，无一不散发着浓郁的工业气息。
阳光从高处的窗户斜射进来，被空气中漂浮的细微尘埃切割成一道道光柱，照在那些冰冷的机器上，反射出斑驳的光点。
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聚集着，小声议论着，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我去，这是要我们干嘛？”
许逸没有说话，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机床。
它们虽然老旧，却保养得似乎还不错。
一个穿着蓝色工装，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师傅站在车间中央，手里拿着一个类似扳手的工具，正在跟几个早到的学生说着什么。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车间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很快，辅导员也到了，简单清点了一下人数，便将主场交给了那位老师傅。
“同学们，欢迎来到金工实训中心。”
老师傅的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常年与机器打交道特有的沉稳。
“金工实训，是我们工科学生必不可少的一门实践课。在这里，你们将亲手操作这些机床，学习基本的零件加工工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年轻而略带困惑的脸。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可能是第一次接触这些大家伙，可能会觉得陌生，甚至有些害怕。但请相信我，只要你们认真听讲，严格按照操作规程来，这些机器就会成为你们手中创造的工具。”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漫长的理论讲解。
从车床的基本构造，到各种刀具的用途，再到安全操作规范。
老师傅讲得很细致，几乎是手把手地在空气中比划着每一个动作。
他时不时地指着身旁的一台车床，进行实物讲解。
“这是刀架，用来安装车刀。”
许逸努力地听着，试图将那些陌生的名词和眼前这些复杂的机械部件对应起来。
有些学生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眼神游离，小动作不断，看着手机。
肖潇就在许逸旁边，时不时用手肘碰碰他，低声吐槽几句。
“哥，这讲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感觉我脑子里的齿轮都快生锈了。”
“认真听，待会儿操作出问题就麻烦了。”
许逸轻声回应，目光依旧专注。
他知道，这种实践课程，理论基础非常重要。
任何一个疏忽，都可能导致操作失误，甚至发生危险。
终于，在近一个小时的“谆谆教导”后，老师傅清了清嗓子。
“好了，理论部分就先讲到这里。接下来，我们进行分组，每三个人一组，然后我会给大家演示最基础的操作。”
人群中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分组开始了。
辅导员拿着名单，开始念名字。
许逸并不担心和谁一组，他更关心的是待会儿的实际操作。
“许逸，肖潇……”
辅导员念到他们的名字。
“刘柱！”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名字响起。
许逸和肖潇同时转头，看向不远处一个身材略显壮实，脸上带着憨厚笑容的男生。
“嘿，逸哥，缘分啊！”
刘柱乐呵呵地走了过来，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嗯，一组了。”
许逸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肖潇则是挤出一个笑容：“待会儿可得靠你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刘柱拍着胸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很快，所有人都分好了组。
老师傅示意各组选一个组长，负责领取工具和协调操作。
“那……我来当组长吧？”
刘柱自告奋勇，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许逸和肖潇对视一眼，都没有反对。
反正只是个名头。
老师傅走到一台车床前，示意各组组长上前围观。
“大家看清楚了，我现在要演示的是车削一个简单的外圆柱。注意我的每一个步骤，特别是手轮的操作和进刀的深度。”
老师傅神情专注。
他熟练地将一根圆柱形金属棒料装夹在卡盘上，调整好刀具的位置。
然后，他启动了车床。
“嗡——”
沉闷的马达声响起，主轴带着卡盘和棒料开始旋转。
老师傅一手握住横向进给手轮，一手握住纵向进给手轮，动作精准而流畅。
银白色的铁屑随着车刀的移动飞溅出来，落在托盘上。
许逸看得非常认真，努力记住每一个细节。
肖潇也看得目不转睛，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消化着信息。
而刘柱，站在最前面，离老师傅最近。
他双手抱在胸前，身体微微前倾，头也一点一点的，看上去……像是在打瞌睡。
许逸的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这家伙，不会真的没在听吧？
演示持续了大概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