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影们簇拥在四周，无声注视着那具遗体。
“这人什么来头？”
“年代太久远了，服饰款式闻所未闻，但装饰花纹倒是和北地文化有相似之处，这么一看，外貌姑且也算是对得上号，发色肤色都比较浅。”
“你的老前辈？”
“可能是吧，但说是前辈有点太早了，他现在的状态太过怪异，我不是很确定他遭遇了什么，或者说，做了什么。”
半身为魔，半身为人，如果他是“遭遇”了什么，那这就是不幸死于意外、值得尊敬的老前辈；如果他是“做了”什么，那这就是背弃人类投向异种的叛徒。
他俩现在下不来定论，因为就连最基本的接触许三元和托尔都做不到。分明只是一具毫无生机的尸体，只要许三元和托尔存着触碰的心思去靠近，天崩地裂般的威压便从四面八方而来，虽然不致命，但这种情况下，就连眨个眼都被死死压制不得动弹。
而且，还有一件事更严重：
许三元发现自己不对劲了。
“什么叫‘你学到的知识全部消失了’？？？”
“字面意思啊！我超，我真崩溃了。”
他本该学的炉火纯青的诸多雷系法门，现在一个个都像是天书一般，最多记得住一个标题。简直就是那期末考完试过了一星期的大学生，出了考场脑袋就开始格式化，一周之后彻底玩完。
手上的雷法开始取消说是——字面意义上的取消，刚冒出来个电火花就呲了。
“你确定不是因为平时学艺不精？”
托尔发现自己这边一片和谐，什么刻印什么矩阵什么法术全都好好的。虽然潜意识里也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太对，但还不至于表现在这种明显的事情上。
“那不能，起码那些通用法术和我的《皆尽自在雷法》还是完全没问题的。这个特殊功法是我的基本盘，有它在我的力量就有相当程度上的保障。”
还有一件事许三元没说，这个《不灭经》他是什么时候学的？完全没有印象啊。。。。。。
此事暂且不论，当前的情况是肯定超过他俩的处理范围了，必须要上报。
但——
“没用，根本没用。”
通讯设备已经不是没有信号的问题了，根本就打不开机。一切元件都在正常状态，没有任何损坏，但这个屏幕就是死活亮不起来。
至于法术，短距离的传讯术收不到任何反馈，较大型的长距离传讯术倒是有清晰的反馈——反馈过来的情况是神识和灵力的混合信号在天南地北的兜圈子，压根没传出去，当真是绝绝又望望啊。
尝试离开的结果，则是虚拟之渊的“唯心主义规律”以无法理解的方式形成了闭环。
当二人试图前进，“前进”的实际效果就被定义为了后退，而若是反其道而行之，则全新的效果又会被套用到错位的“概念”上，无论如何尝试，结果都是回到原地和那些剪影为伍。
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中，托尔的状态愈发向好，那种无处不在的隐晦不协调感逐渐减弱，许三元却发现自己越来越感到焦躁。
有什么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丢了，重要到他现在为止的人生都依靠于其的那种。
缺失吗？
【你要如何界定缺失？】
似乎有一道轻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呢喃。
【为什么你一定是缺失的？】
“不对，完全不对！”
【这个世界不该是这样。】
【恐慌？】
“喂！你在干什么！”
托尔还在研究那些《翠玉录》的铭文，突然发现视线所及的世界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天色从明到暗，无限趋近于黑夜，投射下的光照却没有受到影响，矛盾的两种现象同时存在于一片天空下。回头望去，许三元神色诡异，双眼无神，嘴巴张合，无声的念叨着什么东西。
【恐惧？】
“醒醒！发生什么事了！说话啊！”
捏吗，这小子中邪了！先前那些不协调感全对上了，有脏东西啊！队友呢？奥丁神呢？救一下啊！
事已至此，托尔选择以物理方式强行对许三元进行开关机操作。
他的体格本就健硕，肉身力量在同一辈中可称站在金字塔尖，第一拳砸下，许三元挨了个正着。但触感仿佛钢铁一般，许三元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只有暗金色的光芒在他被击中的位置闪烁。
托尔看着自己的拳头有些难绷，刚刚那一拳的诡异触感代表根本就没砸到，这种暗金色的光芒就像是断层的空间，他的拳头可以触碰一毫之外的距离，但绝对无法越界。
与此同时，天空之上渐渐凝结起隐约泛光的厚重云层。
【对，恐惧！或者说，恐虐！】
眼睁睁看着云层渐渐泛出红色的光晕，托尔也顾不得其他破事了。
面对这种预案中没有的特殊情况，他得全力出手了。
双目之间璀璨的雷光溢出，手上金属巨锤铭刻的繁杂矩阵愈发璀璨。只是抬手举起，托尔的身形便消失不见，再次出现时已经在高空之上。无穷无尽的雷霆海洋短暂地盖过了血红色乌云，甚至其中还夹杂着边缘闪烁彩虹色斑点的纯黑色黯淡斑纹。
雷神刻印-寰宇共鸣-虹桥雷渊。
这是足够以一人之力匹敌北地战略级设施彩虹桥的伟力，当然，现在的托尔还做不到这一点，最起码得等他抵达九境才有可能。可就算如此，彩虹桥的特质与托尔的雷霆共鸣之下，已经远远超过了四境的界限，击碎小范围内的空间秩序已经足够。
足以让许三元躯体至于湮灭的攻击从天而降。
【许三元，你并不缺失，你本不该缺失。】
几乎看不见身形，手握雷霆狠狠砸下的托尔惊悚地发现许三元在一瞬间抬起了头。在托尔眼中的一瞬间，对应到正常的视角则是抽帧一样的变化。
许三元的双眼之中，同样是一片雷光。连带着天空中的血云也彻底变化为轰鸣的雷云。
【错了。】
一声轻叹惊醒了浑浑噩噩的许三元，却又将他拉入了另一个极端。
在虹桥雷渊触及到头顶的最后一刻，托尔消失了。
这里只剩下了许三元一人。
抬起的头颅缓缓降下，眼中再无生气只有一片死寂，本该属于他的恐虐天域的权能好似彻底消失，现在，这里只剩下了纯粹的雷霆的海洋。
黑色的剪影发现了他。
这就是它们理想中的模样。
这就是真正的，未被污染的人类。
这就是它们穷尽一切也要靠近的样子。
许三元抬起自己的右手，那里闪烁着耀眼刺目的雷光。
剪影们也抬起自己的右手，那里空无一物。
许三元抬起自己的左手，那里闪烁着翠绿色的光晕。
剪影们亦是如此，依旧空无一物。
走向那具半人半魔的尸体，左手轻轻覆盖在其胸前。许三元手上的绿色光芒缓缓消失，随之而来的则是深沉且浑浊的昏暗的蓝色，那代表着雷霆，代表着云层，代表着汹涌的气流，代表着席卷天地的咆哮。
那是携带着雷霆的风暴。
与此同时，这座古城的地形被无匹的伟力强行拔高，直至形成无法跨越的断层深渊，摧毁一切的凶残风沙，和被俯览于新生的高原之下，一望无际的荒漠。黑色剪影们在灯火通明的新生古城里狂热的咆哮，庆贺代表着风暴和雷霆的地狱之主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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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虚拟之渊和黑区间隙同时发生剧烈变化！”
“长话短说！”
现场归现场，中心归中心。就算有绝对优势的力量千万两地应对紧急情况，所有的信息依旧要及时反馈到中枢部门。
“虚拟之渊出现了极其强烈的雷云！或者说，这种程度的雷云就不该出现在内陆地区——它根本就是一场席卷海洋、伴随着飓风呼啸的恐怖雷暴！其中甚至有那位失踪若干万年的“风暴之主”的气息！黑区战场上的情况相对乐观，虽然域外天魔的标志性天象覆盖战场全境，但似乎对我方人员完全没有影响，合理推测，这是许三元的权能激发结果。”
这和最初的调查情况完全相反。
柯罗诺斯切割出的时间线，似乎创造了什么很邪门的情况啊。
“真是奇怪，为什么同样的个体，会在两个时间线上展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表现？就算我以自己百万年跨度的生命为蓝本，切割出的不同时间线切片，也不会在大方向上有太大的偏差。”
笼罩在黄色衣袍下，面容一片空白不见五官的瘦小人型生物盯着手中十五格刻度的钟表喃喃自语。
这可真是，，，，，，令人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