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苏瑶已在病房里换好了出院的病号服。淡蓝色的棉质睡裙裹着她尚未完全消瘦的身形,发梢还沾着消毒水的味道——这是她在医院住的第十二天。窗外的梧桐叶被风掀起,漏下的光斑落在她床头的体温单上,最后一次记录是36.7c,终于回到了正常范围。
“瑶瑶,该走了。”贺凌轩推开门,手里提着个米白色的行李箱,另一只手捧着束洋桔梗。他的西装搭在臂弯,白衬衫的领口松了两颗纽扣,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烟火气。
苏瑶望着他眼下的青黑,想起这十二天里他寸步不离的守候。深夜换药时他揉红的眼睛,清晨煮粥时被蒸汽烫红的指尖,还有每次她疼得皱眉时,他攥着她手反复说“再忍忍”的模样。她忽然伸手勾住他的小拇指:“凌轩,我好像比生病前更黏人了。”
贺凌轩的耳尖瞬间泛红。他把行李箱和花束放在床边,蹲下来与她平视:“那我就当你一辈子的‘黏人精’。”他的拇指轻轻蹭过她手背的针孔,“不过先说好,等会儿到了海岛,你得陪我去看日出。”
下午两点,私人飞机降落在椰林环绕的海岛上。苏瑶刚下舷梯,海风便裹着咸湿的气息扑来。她眯起眼,望着远处被阳光镀成金边的海浪,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贺凌轩手机里偷看到的旅行清单——“苏瑶的理想海岛:有白沙滩、珊瑚礁、能看极光的山顶,还有……能煮海鲜粥的小厨房。”
“喜欢吗?”贺凌轩接过她的行李箱,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掐,“这是我偷偷查了你三年的旅行记录,挑了最符合你‘治愈系’标准的岛。”
苏瑶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望着他西装内袋露出半截的机票——日期是她住院前一周,目的地正是这座名为“星屿”的私人海岛。“你……什么时候订的?”
“在你第一次说‘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清净’那天。”贺凌轩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那时候我就想,等你好了,一定要带你来。”
海滨别墅藏在椰林深处,白砂岩的外墙上爬满绿萝,推开落地窗便是私人海滩。苏瑶赤着脚踩在细沙上,浪花漫过脚踝时,她忍不住笑出了声。贺凌轩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像孩子般追逐浪花,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个丝绒盒子。
“不是说好了惊喜吗?”苏瑶转身,发梢滴着海水,“怎么现在就拆?”
“因为我想让你第一时间看到。”贺凌轩打开盒子,里面躺着枚银色的戒指。戒面不是常见的钻石,而是一块温润的玉髓,仔细看能发现里面嵌着极小的体温计刻度。最特别的是戒壁内侧,刻着一行极小的字:“36.5c,我的理想体温。”
“这是……”苏瑶的指尖抚过戒面,“体温监测戒指?”
“嗯。”贺凌轩的手指有些发颤,“我问了做医疗设备的朋友,定制的。它能感应体温变化,正常是蓝色,发烧会变红,还能连手机App,实时显示温度曲线。”他握住她的手,把戒指套在她无名指上,“这样就算我在开会,也能第一时间知道你有没有不舒服。”
苏瑶望着戒指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突然想起昨夜烧得迷糊时,贺凌轩攥着她的手反复呢喃:“瑶瑶,别怕,我在。”那时他的掌心全是汗,却始终没松开过。此刻戒指贴着她的皮肤,像他的体温透过金属传来,温暖得让她眼眶发酸。
“凌轩,”她踮脚吻了吻他的下巴,“这是我收到过最……最‘贺凌轩’的礼物。”
傍晚时分,两人窝在别墅的玻璃花房里。落地窗外是渐变的晚霞,从橘红到靛紫,把海面染成流动的绸缎。苏瑶捧着热可可,看贺凌轩在厨房煮海鲜粥——他系着她住院时落在家里的碎花围裙,动作笨拙却认真,连撇浮沫都要凑近看半天。
“小心烫。”他把盛着粥的瓷碗递给她,指尖被烫得发红,“我特意让厨房留了最新鲜的小龙虾,你上次说想吃。”
苏瑶舀了口粥,鲜甜的滋味漫开时,忽然想起住院期间他每天早晨送来的保温桶。那时她总嫌粥太烫,他就蹲在床边用勺子慢慢搅,说“凉了就不鲜了”;她嫌虾线麻烦,他就提前用牙签挑好,说“你只负责吃”;甚至有次她半夜说饿了,他裹着军大衣跑遍三条街买生煎包,回来时鼻尖冻得通红,包子却还冒着热气。
“凌轩,”她放下碗,握住他的手,“其实我早就不在乎什么极光、海岛了。”她的拇指摩挲着他手背的薄茧,“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哪怕天天吃泡面,我也觉得幸福。”
贺凌轩的喉结动了动。他想起昨夜在她床头翻到的日记本——最后一页写着:“今天凌轩给我擦手,他的手指好粗糙,像砂纸。可就是这双手,在我疼得喊妈妈时,把我抱得那么紧。”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傻瓜,我也没想过要给你多浪漫的生活。我只是想……让你觉得,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有个人愿意和你一起扛。”
深夜十一点,苏瑶起夜时看见客厅还亮着灯。贺凌轩蜷在沙发上打盹,手机屏幕亮着,是她下午发的消息:“今天很开心,谢谢凌轩。”他的手机相册里存满了她的照片——住院时苍白的脸,海边奔跑的背影,喝到海鲜粥时满足的笑……最后一张是今早他偷拍的,她对着镜子戴戒指的模样,配文是:“我的女孩,终于戴上了属于她的星星。”
苏瑶轻手轻脚回房,刚躺下就听见客厅传来动静。贺凌轩揉着眼睛走进来,手里端着杯温水:“做噩梦了?”
“没有。”苏瑶往他怀里钻了钻,“就是想看看你。”
他的心跳声透过衬衫传来,快得像擂鼓。“我刚才梦见……”他顿了顿,“梦见你穿着白裙子站在海边,浪花漫过你的脚踝,然后……”他突然噤声,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没什么,睡吧。”
凌晨三点,苏瑶的体温监测戒指突然发出刺目的红光。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感觉浑身发冷,额头却烫得能煎鸡蛋。贺凌轩被惊醒时,她已经滚到了床沿,意识模糊地呢喃:“冷……好冷……”
“瑶瑶!”贺凌轩一把将她抱进怀里,触手可及的滚烫让他心脏骤缩。他冲进浴室调了温水,用毛巾给她擦身时,发现她的后颈起了大片红疹——那是过敏的迹象。
“过敏?”他想起昨晚餐桌上的海鲜,“是不是龙虾?”
苏瑶摇头,声音细若蚊蝇:“不……是……化工厂……”
化工厂?贺凌轩的动作顿住。三天前他陪她去医院复查,路过岛另一侧的工业区时,她曾皱着眉说:“那边的烟好臭,像烧塑料。”当时他只当是她身体虚弱,没太在意。
他立刻拨通私人医生的电话,同时给管家发了消息:“联系岛务部,查最近三个月工业区的排污记录。”抱着苏瑶冲向车库时,他摸到口袋里的体温戒指——此刻正发出刺眼的红光,温度显示40.2c。
急诊室的灯光惨白。医生指着检查报告:“急性过敏性休克,幸亏送来得及时。患者对工业废气中的某种化学物质过敏,需要隔离治疗。”
贺凌轩攥着报告的手青筋暴起。他想起昨夜苏瑶说头晕时,他还以为是发烧,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体温升高,而是过敏反应的前兆。他掏出手机,翻到三天前拍的工业区照片——烟囱里冒出的黑烟像条狰狞的龙,正朝着海岛方向飘。
“我要见负责人。”他的声音冷得像冰锥,“现在。”
两小时后,工业区负责人被“请”到了医院。他西装革履,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贺先生,我们工厂的排污都是达标的……”
“达标?”贺凌轩把检测报告拍在桌上,“苏瑶的过敏原检测显示,她的血清里含有你们工厂独有的‘苯系物代谢物’。你说达标,是指符合你们自己定的‘内部标准’吗?”
负责人脸色骤变。他没想到这位看似温和的“家属”会查得这么彻底——不仅联系了环保部门调取了近半年的监测数据,还找了第三方机构做了交叉验证。
“我们……我们愿意赔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医药费、误工费,您开个价。”
“我不要钱。”贺凌轩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刀,“我要你们立刻停产整改,公开道歉,还要……”他顿了顿,“让所有受影响的人都能得到赔偿。”
负责人连连点头:“一定,一定办到。”
三天后,苏瑶的过敏症状终于消退。她靠在病床上,看着贺凌轩在窗边打电话——他在和环保部门确认整改方案,语气坚定得像个将军。
“好了?”她轻声问。
贺凌轩转身,眼里带着笑:“嗯,工厂明天就停产。以后……”他把手机递给她,屏幕上是整改公告的截图,“以后这片海,不会再有黑烟了。”
苏瑶望着窗外湛蓝的海面,忽然想起那枚体温戒指。此刻它正安静地躺在床头柜上,戒面恢复了温润的蓝色,像片宁静的海。她伸手摸了摸,想起昨夜贺凌轩守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反复说:“瑶瑶,你不会有事的。”
“凌轩,”她轻声唤他,“过来。”
他走过来,坐在床沿。苏瑶将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能清晰地听见心跳声。“谢谢你。”她说,“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被人放在心尖上,是这么好的感觉。”
贺凌轩的耳尖又红了。他低头吻了吻她的指尖,像在回应一个迟到的誓言:“该说谢谢的是我。是你让我明白,所谓‘幸福’,不是拥有多少财富,而是能和你一起看日出、数星星,能在你需要的时候,永远在你身边。”
夕阳西下时,两人手牵手走在沙滩上。浪花漫过他们的脚面,把脚印一点点抹去。苏瑶的体温戒指在腕间闪着柔和的光,像颗不会熄灭的星。远处,工业区的烟囱已经不再冒烟,海鸥掠过天际,留下一串清脆的鸣叫。
“凌轩,”苏瑶突然说,“等春天来了,我们去挪威看极光吧。”
“好。”贺凌轩的手覆上她的手背,“我订最好的极光酒店,穿最厚的羽绒服,把你裹成小粽子。”
“那……”苏瑶歪头看他,“如果我又发烧了呢?”
“那我就在你床边守着。”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等你好了,我们再去看极光。”
海风吹起两人的发梢,把他们的笑声卷向远方。体温戒指的红光早已褪去,此刻的天空被晚霞染成暖橘色,像极了爱情最美好的模样——不需要惊天动地的誓言,只需要两个人,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互相守护,彼此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