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文漪心中纷乱,就知道他没安好心,他一个小小的决定,又要折腾多少人?
“殿下,窦家也有厨娘——”
一听这话,章承羡立马急了眼,可劝诫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裴司堰阴鸷的眸光刀退。
他毕竟是依附太子的臣子,自然不能随意挑衅裴司堰作为储君的权威,哪怕是这样的私宴。
裴司堰抬眸,语气玩味,“窦四姑娘不肯?这就是窦家的待客之道?”
他就只差直说窦家怠慢储君了,真是好大一定帽子。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上次她借了他的势在离宫捅破了谢归渡和窦茗烟的私情,后来才顺利退亲,今日她若是敢拒绝,那么,这段日子汲汲营营,努力扳回在窦家的局面,都会被他葬送。
裴司堰还真是窦茗烟的好靠山!
窦明修眸光谴责地射向她,压低了声音,“四妹妹,你还在磨蹭什么,还不快去?”
有了上次在猎场的教训,窦明修到底不敢把她得罪得太死,稍微注意了言辞,说实话他现在有些怕她。
可这件事,落在窦茗烟眼里,却品出了完全不同的滋味。
她上一刻还沉浸在被裴司堰维护的喜悦中,下一刻,就被警惕和疑惑充斥着整个大脑。
在众人屏息关注之下,窦文漪扯出一抹得体的微笑,不紧不慢开口,“殿下所请,民女自当竭力满足,只是这个时节实在没有荠菜,而且我的厨艺谈不上精湛,只能勉强入口,就怕殿下难以下咽。”
裴司堰见她仪态万方,唇畔的兴致愈发浓烈,“那是你的事。”
“还请殿下稍待片刻。”窦文漪见他执意刁难,强压着心中的怒意转身出去。
想要摆脱裴司堰,或许她只有离开天宁城这一条出路。
“翠枝,我们走!”
翠枝垂首跟在她身后,脚下的步伐快了很多,“姑娘,现在没有荠菜,我们怎么办啊?”
窦文漪唇角勾了勾,胸有成竹道,“他只要荠菜油饼,又没有说要新鲜的荠菜油饼,怕什么?当初我们在玉清观不是一样没有新鲜荠菜吗?”
翠枝双眸一亮,瞬间懂了,“姑娘,那我先去一趟大厨房。”
说罢,她转身一溜烟就跑了。
窦文漪回到漪岚院时,翠枝已经准备好烙饼所需的相应食材。
大周人习惯用荠菜根茎腌制成辣酱,以备不时之需,只是这种食材大都是贫苦百姓的吃法,裴司堰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怎会吃?
窦文漪净手后,把那些一根根勉强称之为‘荠菜’根茎挑了出来,又用温水把多余的辣酱清除,再把花生碎和荠菜、葱花、鸡蛋清和肉末再混合搅拌,很快,一碗香味可口的拌酱就搅拌制作而成。
接着她又把摊成饼状的面皮像包包子一样包上合适的拌酱,之后再慢慢摊匀,一个个荠菜油饼便初见雏形。
随着下人不断地添加柴火,她熟练地在锅底刷了一层薄薄的油,随着滋啦的声响,一股混合着鸡蛋和面粉的油香顿时腾空而起。
不过几息的功夫,一张金灿灿的荠菜油饼就烙好了。
——
当窦文漪提着食盒再次回到澜水阁时,刚到门口,脚步就顿住了,一股浓烈的酒气迎面扑来,章承羡好像都喝多了,趴在桌上不省人事。裴司堰眼睛泛红,仿佛也染了酒,反倒是窦茗烟不见人影。
窦文漪满眼震惊,连忙问,“怎么回事?”
伺候的下人低声道,“方才老爷和夫人都来过了敬太子酒,太子以茶代酒陪着喝了几轮。后来章公子说什么他要去边陲,要他为自己践行,偏要拉太子喝酒,大公子作陪......”
所以章承羡和窦明修想灌裴司堰的酒,结果被反杀了?
“殿下,再来一杯?”窦明修双眼通红,明显喝得有些多了,他拿起酒盏帮自己满上,又要给裴司堰倒酒。
裴司堰是储君,未来的天子,章承羡和他有深厚的情分,他们自然可以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开怀畅饮。
可他窦明修是什么身份,还真把裴司堰当成他的三妹夫,毫无分寸,一个劲地劝酒吗?
难怪上一世,窦明修一辈子在官场庸庸碌碌,毫无建树,他根本就不懂为官之道啊。
窦文漪抬脚进屋,把食盒搁在桌案上,吩咐道,“还不快把大公子、章公子扶下去歇息!”
立马有下人把他们两人扶了下去。
窦文漪依旧在裴司堰对面的位置坐下,从食盒里取出一碟子烙饼,恭顺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殿下,你要的荠菜烙饼好了。”
裴司堰盯着那几张饼子,却没有言语,半晌一笑,“窦四姑娘,这饼子都用了什么材质?”
哪怕窦文漪早就受够了他的挑剔,也不得不如实禀告,她把制作的过程,以及用料大概地说了一遍。
见他默然凝思,她瞬间明白,裴司堰还等着她亲自试毒。
于是,她拿起了一张饼子轻轻地咬了一口。
裴司堰定定地看着她,沉吟,“你喜欢自己做的饼子吗?”
窦文漪抿了抿唇,“不过是果腹的东西,谈不上喜欢。”
按照前世的经历告诉她,男人就是贱,越是得不到就越惦记,他今日借着这饼子折腾她,尝过以后,就会明白不过如此,反倒不会惦记了。
裴司堰抬手直接拿起了一个烙饼,没有用筷子,哪怕那个饼子看着十分可口,在他莹白胜雪的指尖,莫名显得格外违和,配不上他的手!
窦文漪不禁暗叹,难怪窦茗烟那么努力地想要赢得他的心。
他确实持美逞凶的本钱。
若是裴司堰要使美男计,估计没有哪个女主人能承受得住,就自我沦陷了。
“这种粗糙的东西确实只能果腹,是孤擅自多想了。”裴司堰的声音淡漠疏离,幽寒的眼神掠过她。
说罢,他嫌弃地将那烙饼重新丢回了盘中......
像永远不等于是!
一年前,类似的荠菜烙饼也曾出现在他的手中。
“......你几日都没沾荤腥,给你尝尝这个荠菜肉饼。”
“你叫什么名字啊?”
“宴清!”
“海宴河清吗?真是个好名字,你的父母想你以后当清官,造福老百姓吧?真好。”
裴司堰看不见少女的容颜,也可以想象出她的纯善美好。
他笑着问她,“嗯,那你呢?”
“我叫涟儿啊!”
“你放心,这饼子里我没有加花生。”
他吃了花生会过敏,少女欢快的声音好似再次回荡在他的耳畔。
裴司堰心底忍不住泛起一阵抽痛。
难道,他的涟儿真的因为‘失魂症’永远消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