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身而起，一步踏出，便离开了地底，出现在已成废墟的万煞谷之外。
没有惊动正在忙碌清理战场的器宝宗众人，他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流光，瞬息千里。
片刻之后，他出现在一座距离万煞谷不算太远的雄峻仙城之中。
此城名为“流火城”，比百炼仙城更加繁华，修士气息也普遍更强。李沉舟信步走入城中最高的一座酒楼——望仙楼。
此楼高耸入云，可俯瞰小半城池，乃是琉璃仙君麾下产业，遍布其管辖的诸多仙域，消息最为灵通。
李沉舟选了一个靠窗的清净位置坐下，随意点了几样仙酿灵食。他并非为了口腹之欲，而是想借此听听仙界最近的动向，尤其是关于琉璃仙君方面的消息。
他气息内敛，如同一个普通的无极凡帝修士，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然而，就在他自斟自饮时，一道目光却若有若无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李沉舟感知何等敏锐，立刻抬眼望去。
只见在斜对面不远处的一张桌旁，坐着一位身穿月白云纹长袍的男子。
此人面容俊雅，看上去约莫三十许岁，气质温润如玉，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正毫不避讳地、带着几分探究和兴趣地看着他。
见李沉舟望来，那白衣男子非但没有移开目光，反而微微一笑，端起酒杯，径直朝着李沉舟走了过来。
“阁下独饮岂不无趣？不知可否叨扰，共饮一杯？”白衣男子的声音温和悦耳，令人如沐春风。
他也不等李沉舟回答，便十分自然地在李沉舟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仿佛两人是相识多年的老友。
李沉舟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此人气息深沉似海，以他如今无极凡帝的修为，配合混沌邪魔帝躯的感知，竟然也无法完全看透对方的深浅！
对方就那样随意地坐着，却仿佛与周围的天地法则融为一体，和谐自然，却又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威严。
这种气息……绝非寻常仙君行走可比！
李沉舟心中已然有了猜测，但他依旧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开口道：
“琉璃仙君？”
白衣男子——琉璃仙君，听到李沉舟直接点破他的身份，脸上那抹温和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没有丝毫意外，仿佛本该如此。
他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玉壶，给自己斟了一杯仙酿，动作优雅自然，仿佛他才是此间主人。
“道友倒是好眼力。”琉璃仙君轻抿一口酒液，赞道，“望仙楼的‘碧落琼浆’，年份虽浅，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他放下酒杯，目光重新落在李沉舟身上，那目光依旧温和，却仿佛能洞穿人心。
“黑煞盟，是你灭的？”他问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是。”李沉舟的回答同样简洁，没有丝毫犹豫或辩解。
“我那位行走的投影，也是你吓跑的？”
“是。”
“他还说，你要杀了他，甚至……连本君也想一并杀了？”琉璃仙君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眼神却微微锐利了一丝。
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无形的压力悄然弥漫。
李沉舟迎着他的目光，神色依旧平淡：“他若再来聒噪，杀了便杀了。至于你……”
他顿了顿，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漠然：
“若挡我的路，也一样。”
若是此刻有旁人在侧，听到有人对一位真正的仙君说出如此大逆不道、近乎疯狂的话语，恐怕会吓得魂飞魄散。
然而，琉璃仙君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抚掌轻笑出声：
“好！好一个‘杀了便杀了’！好一个‘挡路也一样’！”
他的眼中闪烁着真正感兴趣的光芒：“仙界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出现像你这般……有趣的人了。”
“规矩立得太久，总会让人忘记，规矩本就是用来打破的。”
琉璃仙君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一些，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诱惑力，
“本君很好奇，你打破规则的底气，究竟来自何处？是你那具……嗯，颇为奇特强大的肉身？还是你背后……另有其人？”
李沉舟端起酒杯，看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液，淡淡道：“底气，从来只源于自身。我的路，我自己走，何需倚仗他人？”
“自信，或者说……自负？”琉璃仙君挑眉，“你可知道，仙君与凡帝之间的差距，并非仅仅是力量的多寡，更是生命层次的蜕变，是对法则理解的云泥之别？”
“即便你肉身无双，可战凡帝巅峰，在真正的仙君面前，依旧如同婴孩般脆弱。”
“是吗？”李沉舟抬眼，左眼混沌漩涡微微旋转，右眼死寂之意弥漫，“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蕴含着一种无可动摇的信念和近乎疯狂的挑战欲！
琉璃仙君深深地看着李沉舟的眼睛，似乎想从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看出些什么。
良久，他忽然哈哈一笑，笑声爽朗，却引得周围空间微微荡漾，好在望仙楼自有阵法隔绝，并未引起骚动。
“有意思！当真有意思！”琉璃仙君笑道，“本君已经开始期待了。”
他收敛笑容，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不过，仙界的水，远比你想象的要深。无极仙宗……可不是黑煞盟这种货色。你身上的麻烦，似乎也不小。”
李沉舟目光微凝：“你知道无极仙宗？”
“仙界顶尖的古老宗门之一，谁人不知？”琉璃仙君笑得像只狐狸，“据说他们一直在寻找某样东西，或者说……某个人。最近动静可不小。”
他点到即止，并未深谈，转而道：“本君惜才，更欣赏敢于打破陈规之人。你若愿投入本君麾下，之前种种，本君可既往不咎。甚至……那无极仙宗，本君亦可为你周旋一二。如何？”
这无疑是抛出了极大的橄榄枝。一位仙君的庇护和招揽，对于任何凡帝境修士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机缘。
然而，李沉舟的回答没有任何悬念。
他缓缓站起身，留下几枚仙晶置于桌上。
“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完，他不再看琉璃仙君一眼，转身向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