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宴在三日后,谢蕴没急着去找老夫人,而是让青梧去收集孟临川的文章。
老夫人精明缜密,空口白牙可说动不了她。
秋日干燥,厨房备了滋润清火的甜汤。
老夫人靠坐在罗汉床上,喝着银耳羹,见谢蕴进来,笑容慈爱地招呼她在身边坐下,对张嬷嬷道:“快给蕴姐儿也添一碗。”
张嬷嬷笑着应了声,给谢蕴盛了一碗。
银耳羹里放了桃胶和雪燕,十分滋阴润燥,谢蕴很喜欢,尤其是桃胶,胶质饱满浓郁,她餍足得眯起了眼睛,腮帮子鼓鼓的,像一只漂亮又娇憨的小猫。
老夫人越瞧越欢喜,乐得不行:“要不要再添一碗?”
谢蕴点点头,又添了小半碗,才满足地放下碗。
她接过张嬷嬷递来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唇角,开口问道:“祖母,我听说靖安伯府的亲事不成了?”
老夫人闻言,就知道她今日是为这事过来的。
“萦姐儿去烦你了?”
谢蕴没接这话,而是道:“孙女觉得孟家很不错。”
老夫人也在琢磨谢萦的亲事。
谢萦年纪不小了,该早些把婚事定下来,不然,再拖下去,又要过一年。
这会儿,听谢蕴提起孟家,老夫人有些诧异:“哦?蕴姐儿打听过?”
老夫人不好糊弄,谢蕴也不知道她和谢萦说的那一套能不能糊弄住老夫人,便没有多说,只点头承认自己打听过孟家。
“孟公子学识渊博,天赋出众,课业都是甲等,祖母,你看,这些都是他做过的文章。”
谢蕴把孟临川的文章拿出来放到老夫人面前。
青梧办事细心,抄录时,还附上夫子的点评,一眼就能瞧出他功底深厚。
老夫人一张张看完,忍不住夸赞:“学问扎实,有灵气,确实是个出色的好后生。”
谢蕴见老夫人没有往下说,就猜到老夫人要去打听一番,再和谢崇商议。
她拿出一张请帖,递到老夫人面前:“祖母,宁国公府给我下了帖子,邀我去赏花宴。”
请帖送到府上的时候,老夫人就已经知道了,对于宁国公府的邀请,老夫人也觉得奇怪,但令她惊讶的,却是蕴姐儿似乎想去赴宴。
“你不是不爱去凑这些热闹吗?”
谢蕴笑盈盈的:“孙女想去见见世面。”
老夫人挑眉。
谢蕴扬起笑靥,又笑道:“孙女还想带大姐姐一起去。”
老夫人微怔,睨着她:“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谢蕴笑嘻嘻地道:“孟公子和宁世子是至交好友,赏花宴上一定在,我想带大姐姐去瞧一瞧他的风采。”
老夫人不说话,脸上神情莫测。
谢蕴有些没底,斟酌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多女子在出嫁前,都不知道自己夫婿是个怎样的人,可孙女觉得,若两家能结亲,大姐姐能在出嫁前,知道未来夫婿样貌品行,或许就没那么惶然忐忑。”
“你呀,”老夫人点了点她的额头,好笑道,“自个儿还是个小姑娘,就操心起长姐的亲事。”
谢蕴弯着唇角,天真又明媚:“大姐姐嫁得好,对侯府也是好事一桩。”
她能说出那样一番话,老夫人心里是欣慰的。
虽然私底下偷看外男,有些离经叛道,但看她们姐妹和睦,老夫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和萦姐儿去挑一身好衣裳,不必太过张扬,要是和孟家小子遇上了,瞧上一眼便可,太出格,容易招人话柄,损了名声。”
谢蕴点头,看着桌上的帖子,不解道:“祖母,宁国公府为何给我下请帖?”
她也担心宴无好宴,可她和宁国公府并无龃龉,宁国公府不至于要在自家府上害她一个小姑娘。
老夫人也猜不透,沉吟道:“国公府显赫,去赴宴的,都是勋贵望族,你和萦姐儿谨慎些,别冲撞了贵人,也别中了旁人的算计,若真有人要踩上一脚,能反击回去就不必让自己受委屈,但别闹得太难看。”
侯府眼下这个境况,落井下石,奚落挖苦的,大有人在,和那些勋贵没法硬碰硬,老夫人担心两人吃亏,絮絮叮嘱了很多宴上需要注意的事项,谢蕴听得认真,一一应下。
从松鹤院出来,她去荷香院找谢萦,两人去锦衣阁一人挑了一身衣裳。
赴宴那日,谢蕴一袭青绿色广袖襦裙,发髻半挽,着珠花流苏,清雅端庄,又不失少女的娇俏灵动。
谢萦一身粉紫色刺绣襦裙,配珍珠发饰,亦秀美动人。
姐妹俩坐上马车,一路去往崇仁坊,刚到东街就拥堵起来。
谢萦撩起帘子往窗外探望,看到那一辆辆华贵的马车,感叹道:“来赴宴的人可真多。”
谢蕴道:“国公府的赏花宴,多少人想来,收到请帖,自不会推拒。”
谢萦艳羡不已,什么时候,侯府也能这般门庭若市。
一刻钟后,马车在大门处停了下来,两人扶着侍女的手下车,一递上帖子,立马就有婆子笑着将两人迎了进去。
宁国公府是开国时封的公爵,占地极大,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花木扶疏,曲廊回环,每一处精致讲究,尽显顶级世家的奢华和底蕴。
两人先去后院拜见宁国公夫人,然后,被婆子引着去了花园。
花园里很是热闹,一眼望过去,都是精心侍弄,外面见不到的名花珍卉。
那些娇艳的花朵坠满枝头,似烟霞一般,或深紫,或绯红,或浅粉,富贵浓丽,艳色夺人,人在其中行走,染了馥郁的芬芳。
贵女们盛装打扮,衣香鬓影,环佩叮当,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赏花品茶,或吟诗作对,或闲聊攀谈。
气氛正热络着,两人一过来,就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这不是武安侯府的二小姐吗?武安侯府名声都那样臭了,怎么还有脸来赴宴?”有人认出谢蕴,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与不屑。
“别不是使了手段混进来的吧?国公府的宴会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参加的。”
“要是还有点廉耻,就该马上滚出国公府,等被赶出去,可就够丢人的。”
就侯府的名声,她们可不信宁国公府会下帖子。
贵女们用帕子掩住唇,目光鄙夷,言辞奚落,尽显刻薄。
谢萦脸色涨红,难堪又无措,心里恨死了谢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