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策一商议出来,宋家的反击很是迅猛。
从前,要不是顾虑慕浔是长公主之子,恨不得连他祖宗十八代都一起骂的文武大臣,跟中了邪似的,变着法儿地夸他。
今天,夸他年轻有为,办案如神,是人中龙凤。
明天,夸他惩奸除恶,是社稷之福,百姓之幸。
好像没了他,南楚就要亡了一样。
但细细一看,这哪是在夸他,分明是在上眼药,说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为排除异己,不择手段。
之前还纵着他的楚帝,突然也变了态度。
探事司里,慕十三眼下青黑,万分地愤懑:“宋家可真卑鄙,陛下让我们尽快结案,八成就是受了他们的挑拨,什么朝堂动荡,不利社稷,不过是猜忌王爷您罢了。”
他越说越生气。
这些时日,他们没日没夜的忙,好不容易撬开太常寺卿的嘴,有了新的发现,若是时间充足,铁定能挖出更多的东西来,没想到,那群狗东西竟然玩阴的。
长案之后,慕浔神情冷静,正批着公文。
他漫不经心道:“朝堂之上,你来我往,赢一时,输一时,俱是寻常之事,本王要查的案子,谁也阻不了。”
慕十三眼眸乍亮:“王爷想到应对之策了?”
慕浔勾着唇角,语气散漫:“谁给本王献的策,自然由谁去解决麻烦。”
慕十三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您让谢二小姐想办法?”
“让她夜里来别院一趟。”
王爷这么快就跟谢二小姐讨利息。
谢二小姐要惨了。
慕十三给谢蕴传消息的时候,正好,谢蕴也有事要找慕浔。
探事司耳目通天,能知天下事,想要找到神医,就只能去找慕浔。
是夜,她去了别院。
侍从引着她入座,还奉了茶。
谢蕴眉梢微微一挑。
前两次,她不请自来,不受待见,侍从见了她,都冷漠得很。
这次来,侍从客客气气的,不但能进屋,有得坐,还有热茶。
屋里的摆设极其的奢华,有些地方,细微处都贴着金饰,和慕浔这个人有些像,都是一样的张扬。
他似乎很忙,她都品了一盏茶了,人还没过来。
谢蕴提起茶壶给自己倒茶,继续慢慢地品着茶。
许久,慕浔才过来。
他身上还穿着公服,绯色锦袍衬得他宽肩阔背,蜂腰劲瘦,一眼望去,英气逼人,极为俊美,懒懒散散地走到主位坐下,眉眼在明光里,越发深邃莫测。
“还未恭喜谢二小姐,心愿达成了一半。”
谢蕴正要客套两句,指尖倏地一紧,瓷盏里的茶水险些溅出来。
她以为,慕浔说的是赵括入狱,可下一瞬,一股凉意漫上心头。
她突然意识到,慕浔说的,不仅仅是赵括入狱,赵家将被问罪,更是她借钱氏和赵氏闹翻,连消带打,给了赵氏重击。
探事司莫不是在侯府安插了耳目?
谢蕴将手中茶盏缓缓放到案上:“王爷深夜相邀,是有要事?”
慕浔低头饮茶,声音淡淡的:“近来,文武百官对本王多有盛赞,陛下觉得本王年轻气盛,行事过于张扬,让本王尽快结案。”
案子一结,那些犯了事的太常寺官员,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再想对户部出手,可就棘手了。
谢蕴抿唇:“王爷想让我做什么?”
慕浔牵动唇角,露出一抹笑来:“谢二小姐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化解眼下困境。”
谢蕴心中思绪微转,笑了下:“王爷高看我了,我想搅黄自己的亲事,都要借王爷之手,如何能插手朝堂之争?”
慕浔嗤地一笑,幽沉的眸光,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夜色下,少女玉颜明艳,像春日里绽开的娇花,美丽,却柔弱,仿佛不堪风雨摧折。
半晌,慕浔悠悠开口,语气嘲讽:“谢二小姐何必妄自菲薄,一个灵宝寺,一个太常寺,你搅动了多少腥风血雨?这般能耐,本王大开眼界。”
“我再是能耐,也是后宅女子,没有王爷助我,我难以成事,王爷手眼通天,宋家那点阳谋......”
“谢二,本王给你三日,本王不是你的棋子,你想坐享其成,找错人了。”
慕浔眉眼锋利逼人,沉沉凝视着她的时候,透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极重,又极冷。
谢蕴眼睫颤了颤,脸上重新绽出笑容:“时间紧迫,我也是怕自己成事不足,坏了王爷的大事,不过,能为王爷分忧,是我的荣幸。”
“本王就等谢二小姐的好消息,谢二小姐手段非比寻常,想必能办得漂漂亮亮。”
“谢蕴定当竭力而为。”
“谢二小姐,”慕浔凝视着她,漆黑眸子里转出笑意,却凉得像春日里初融的雪水,“这就是代价,下次再与人做交易,可得细细打听清楚了。”
谢蕴一怔。
能被世人视作活阎王的人,怎么会是好说话的人?
与虎谋皮,终会成为他利爪下的猎物。
这,就是代价。
“无能的人,不配与本王共谋,”慕浔将茶盏送到唇边,缓缓品了一口,“谢二小姐可莫要让本王失望。”
谢蕴举起茶盏,笑容盈盈:“得王爷看重,是谢蕴三生有幸,王爷日后若有差遣,只管让人吩咐我一声便罢,只是,我也有一事想请王爷帮忙。”
果然不是能吃亏的主,心眼真多。
慕浔黑眸凝视着她:“何事?”
谢蕴问道:“王爷可知道擅毒的神医?”
“知道那么几个。”
谢蕴眼眸晶亮:“我阿兄中毒多年,损及脏腑,连太医令都束手无策,人命关天,还请王爷帮我寻一两个神医。”
慕浔讶异,似笑似讽:“本王还以为,像你这样口口声声都是利益的人,这世上,没有你在意的人。”
“我阿兄便是我在意的人,如今,我的软肋,暴露在王爷面前,”谢蕴起身,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郑重地行了个大礼,“还请王爷再帮我一回。”
慕浔眸光微动,看了她好一会儿,问道:“你兄长中了什么毒?”
“乌草毒。”
“回去等消息,不过,人没在长安,没那么快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