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
谢蕴眸底的阴翳也浓得像墨。
从赵家回来,她去了松风院,谢晏果然还没睡。
她问:“阿兄,能给我一点你的血吗?”
谢晏看出她情绪不对,拿匕首割开手腕,接了小半茶盏的血,然后,就看到老鼠在喝了他的血之后,抽搐了几下,就死了。
他瞳仁狠狠地震颤了一下。
谢蕴眉眼压着一点冰冷戾色:“这么多年,阿兄的病都未见好转,是因为赵氏一直对阿兄下毒。”
谢晏得知赵氏做的那些事情,一种从所未有的愤怒,从心底翻涌而起:“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谢蕴眼中闪过讥嘲之意:“世家大族,为了利益,可以手足相残,阿兄是侯府的子嗣,三妹妹也是。”
前世,谢芫靠着那些奇思妙想,名扬天下,得侯府看重,留在侯府招婿。
而她,被赵氏哄得团团转,伏小做低讨好宋痕,借定国公府为谢芫铺路,助她成为南楚第一位女尚书。
谢蕴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凛然杀意无形荡开:“阿兄,我不会放过赵氏的。”
谢晏闻言,压下情绪,温和道:“是非恩怨,有阿兄去了断。”
谢蕴知道阿兄担心她,担心她为报仇,拿刀去捅赵氏。
她性子骄纵,是她会做的事情,但她早已不是前世那个做事没有章法,只凭喜怒行事的谢蕴。
“天地开阔,骐骥千里,阿兄有阿兄要建的功业,后宅这点事,就用后宅的手段解决,当务之急,是把下毒的人揪出来。”
少女生得貌美,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因着还未完全长开,看上去有些稚嫩,从前事事依赖他的小姑娘,仿佛一瞬间就沉稳起来。
谢晏抬起手,落到她头上,眼里满满都是疼惜:“我们阿蕴长大了,松风院的那些人,阿兄来查。”
他动作很快,第二日就有了结果。
那些起居用物,他仔细检查过,并无毒物,那便只有饮食。
药都是青梧熬的,不可能有毒。
他身子弱,饮食上很精细,掌勺的大厨,是老夫人院里特意拨过来的,老夫人的人也不可能下毒。
至于垂珠,她是七年前才进的侯府,那时候他已经中毒。
那便唯有做糕点的厨娘。
厨娘不是家生子,谢晏打算先查一查她的底细。
谢蕴心里记挂这事,晌午的时候,过来陪谢晏用膳,顺便等青梧的消息。
今日一大早,青梧就带着谢晏的血出门了,他在外面跑了小半日,但凡医术精湛的,又或是擅毒的,他都问了,都没瞧出是什么毒。
谢蕴神情沉凝。
这毒,比想象中的,更为棘手。
谢晏微凉的指腹在她眉心揉了揉,微笑道:“小小年纪,思虑别这么重,到时候请太医来瞧瞧,别担心。”
谢蕴定了定神,也露出一抹浅笑:“阿兄三庭匀称,一看就是要长命百岁的,我不担心。”
嘴上这么说,心底戾气冲天。
她一定会让赵氏付出代价。
......
傍晚,晚霞满天,把庭中的绿树都染上一层橙红。
一只羽翅华丽的画眉,在廊下挂着的鸟笼里欢唱,声音清脆不绝,衬得庭院越发幽静。
宋痕长身如玉,站在鸟笼前,正给画眉喂粟米。
宋五来到他身后,拱手道:“公子,谢大公子身边的人正在查那个厨娘。”
宋痕一顿,沉吟道:“把厨娘的底细透露给他们。”
“是。”
宋痕逗着画眉鸟,眉眼温柔。
他和阿蕴也曾有过琴瑟和鸣的时候。
春日,一起躺在窗下的软榻上听雨。
夏夜,在花丛里,饮酒赏月。
兴之所至,阿蕴还会拉着他钓鱼烤肉,做饭酿酒。
他好想阿蕴。
可他连阿蕴的面都见不着。
想到这里,宋痕微微眯起眼睛。
再过不久,阿蕴那个继妹就会进献脱谷机,等侯府入了陛下的眼,他可以说服母亲上门提亲。
这一次,他一定要让阿蕴看到他的真心。
......
有宋痕透露线索,青梧很快就查到厨娘的底细。
“那厨娘是赵全的远亲,早些年,厨娘来投奔赵全的时候,两人勾搭在一起,垂珠是两人是奸生子。”
赵全是外院的大管事,帮赵氏打理外面的产业,是赵氏的心腹,他把厨娘安插在松风院,必定是赵氏授意的,搞不好,生下垂珠,都是为了更好地拿捏厨娘。
若是这样,就算把厨娘揪出来,她也不敢攀咬赵氏,反而,还会成为赵氏的替罪羊。
想要揭穿赵氏,得有人替她和阿兄走在明处。
思索间,谢蕴已有了主意。
她去松鹤院找老夫人。
“再过不久就是中秋节,人月两团圆,往年中秋节前,都是大姐姐陪我一起做月饼,她做的莲蓉馅月饼最好吃,比外面铺子里的还好吃。”
老夫人诧异,显然是没有料到谢蕴会为谢萦求情。
“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那么大的人,该知道轻重。”
“大姐姐也是一时糊涂,要是我自己争气些,就不会因为大姐姐的那些话,被噩梦魇住,大姐姐禁足这么久,我心里也很不安。”
谢蕴低着头,指尖都被捏得发白。
老夫人见不得她这副自责又难过的模样,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祖母的小娇娇就是心肠软,你念着与她的姐妹之情,她却不怀好意,不给点教训,让她怕了,不知道以后还会闹出怎样的祸端来。”
谢蕴道:“吃一堑长一智,有祖母教诲,大姐姐以后肯定不会行差踏错。”
老夫人哼了声:“就怕有些人死不悔改。”
谢萦这次被禁足的时间极长,柳姨娘爱女心切,来求过情,无果后,又给谢崇吹枕边风,让他来向老夫人说情,但老夫人都不为所动,谢蕴知道,这里面多少也有些她的缘故。
老夫人是最疼她的,不容许谢萦那么算计她。
谢蕴搂住老夫人的腰,娇娇道:“祖母,您就原谅大姐姐吧,您是天底下最最好的祖母,祖母......”
老夫人被她歪缠得受不住,终是松了口:“行吧,既然蕴姐儿开口了,祖母就饶了她这一回。”
“谢谢祖母,祖母真好,”谢蕴在老夫人怀里腻歪了好一会儿,然后,兴高采烈地往荷香院跑,“我去告诉大姐姐这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