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真人看着她眼中那近乎偏执的坚定和不顾一切的疯狂,心中暗叹。
他沉吟良久,才缓缓道:“办法……确有一个。但,此法惊世骇俗,凶险万分,且……需陆辰心甘情愿配合,否则,不仅无效,反会害他性命。”
苏璃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请掌教明示!”
清虚真人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仿佛要看透苏璃的灵魂:“老夫观你神魂深处,已完整烙印了合欢宗的无上核心秘法。此乃你体质觉醒或那烙印携带所致,旁人无法窥其全貌。”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陆辰此刻,体内虽生机微弱,根基尽毁,但九转还魂丹的磅礴药力仍有部分沉淀于其四肢百骸,未曾散尽。
他本身坚韧的剑意碎片,以及那份历经磨砺、不屈的生命本源,虽如风中残烛,却也未曾彻底湮灭。”
他直视着苏璃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沉重:“唯一可行之法,便是你以合欢秘法,以他为‘炉鼎’!”
“炉鼎?!”苏璃瞳孔骤缩,这个词在修真界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那几乎是邪道采补之术的代名词!
清虚真人抬手,止住了她本能的震惊和抗拒:“非是寻常邪道采补!此法之核心,在于‘双修’二字!你需运转秘法,以自身为引,汲取他体内残存的九转还魂丹药力、散逸的剑意碎片以及那微弱却坚韧的生命本源。
此举非为剥夺,而是引导、凝聚这些散乱无依的力量!”
他语气加重:“更为关键的是,你需以自身极阴圣体的本源之力,以及合欢秘法中滋养反哺的奥义,将你自身的力量——包括那幼兔兽精元的磅礴生机——精炼之后,源源不断地渡回他体内!
以此冲刷、修复他寸断的经脉,滋养、重燃那一点剑魂灰烬!如同以你之生机,为他重塑根基!”
苏璃彻底愣住了,这完全颠覆了她对“炉鼎”的认知。
“此法,于他,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是重塑根基的唯一希望。于你,”清虚真人目光凝重,“你体质特殊,觉醒之后,必将迎来‘发热期’。此乃极阴之力失控暴涨之兆,凶险异常,极易被那天道烙印引爆,化为劫灰!
而双修之法,恰恰能疏导、调和你这股狂暴的力量,使其为你所用,而非引火烧身!
同时,老夫观之,在你二人……气息交融之时,那天道烙印的波动似乎会被某种力量混淆、压制,活性大减。”
他最后沉声道:“此乃双赢之策,亦是绝境中唯一生路。然,凶险异常!需你二人心意相通,陆辰必须完全自愿,敞开心神,毫无保留地接纳你的引导与反哺。
否则,力量对冲,稍有差池,便是两人俱亡之局!苏璃,此法关乎你二人性命,更涉及伦常大道,你……可明白?可愿承担?”
静修室内,落针可闻。清虚真人的话语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在苏璃心上。
炉鼎?双修?重塑根基?压制烙印?疏导发热期?自愿?俱亡?
无数念头在她脑海中激烈碰撞。羞怯、震惊、犹豫……但最终,当陆辰躺在寒玉床上形销骨立、冰冷无生气的模样再次浮现眼前时,所有的杂念都被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所取代。
只要能救他,只要能让他重新握起他的剑,只要能偿还这九世宿命的亏欠……莫说是做这惊世骇俗之事,便是要她剜心剔骨,她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苏璃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向清虚真人深邃的目光,眼中再无半分迷茫与羞怯,只剩下磐石般的坚定和破釜沉舟的勇气:
“明白!此法,我愿意一试!”
清虚真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有审视,有沉重,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好。”他缓缓道,“然此法凶险,关键在于陆辰的‘自愿’。他心志坚毅,此刻却深陷泥沼,能否点醒他,让他敞开心扉接纳此法,就看你的了。
记住,强扭之瓜不甜,于双修更是大忌。若他抵死不愿……此法便成绝路。”他挥了挥手,示意苏璃可以离开了。
苏璃恭敬行礼,转身走出静修室。
阳光洒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心头的沉重。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陆辰……她该如何开口,他一直都是骄傲的,是如孤峰、清冷似寒月的剑修,能接受成为她“炉鼎”吗?
苏璃的心里没有底。
她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再次走向陆辰的静室。
这一次,她调整了呼吸,努力压下眉心的烙印带来的冰冷注视感,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平静。
水月长老正守在门外,看到苏璃,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他刚刚醒了一小会儿,又昏睡过去了,但意识似乎比之前清醒了些许。”
苏璃心中一紧,又带着一丝希冀:“我进去看看他。”
静室内,寒气依旧。
陆辰躺在寒玉床上,依旧苍白得刺眼,但苏璃敏锐地察觉到,他那微弱的气息似乎比之前稍稍平稳了一丝,不再是随时会断的游丝。
她走近床边,轻轻坐下,目光心痛地描摹着他瘦削的轮廓。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气息,陆辰长睫微微颤动了几下,极其艰难的,缓缓掀开了一条缝隙。
那双曾经清澈锐利、蕴藏星河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如同蒙尘的琉璃,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死寂。
“……阿璃……”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发出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气若游丝。
仅仅是睁开眼和发出这两个音节,似乎就耗尽了他残存的所有力气。
“陆辰!是我!”苏璃立刻俯身,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声音带着强忍的哽咽,“你感觉怎么样?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希望。
陆辰的目光涣散地落在她脸上,似乎在努力聚焦。
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却只牵动了干裂的唇,渗出一丝血珠。那笑容,比哭更让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