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鸣金声在北岸响起。
尚在南岸苦战的金兵闻声,彻底崩溃,丢盔弃甲,狼奔豕突,争相跳入寒冷的汉水,向北岸游去,成为宋军弓弩的活靶子。
来不及逃走的,或跪地乞降,或被砍杀。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汉水南岸伏尸累累,江水为之染赤,破碎的船只、燃烧的浮桥残骸顺流而下,景象惨烈无比。
襄阳城头,刘錡一直凝神观战,直到金军彻底溃退,鸣金收兵,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赢了,而且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杨再兴果然名不虚传,真是一员猛将。
此战,刘錡带来的华夏军几乎没怎么参战。
倒不是刘錡有意保留实力,而是杨再兴把华夏军留在后阵,说是为襄阳军压阵,实则是不愿意自己被刘錡小觑了。
刘錡知道杨再兴那点心思,也不多说,一切按杨再兴部署来。
他来襄阳无非也是为了给杨再兴兜底,确保襄阳不失。
既然襄阳军有能力赢得战斗,刘錡自然也是乐见其成。
杨再兴、王德等将领得胜归来,虽血染征袍,却个个精神振奋。
此战,阵斩金军万夫长以下各级将领数十员,毙伤俘获金兵近两万,焚毁大量船只器械,更重要的是,彻底粉碎了金兀术速取襄阳的企图,极大提振了军民士气。
当晚,襄阳城内城外,欢腾如沸。
杨再兴大摆庆功宴,犒赏三军。
席间,华夏军众将纷纷向杨再兴、王德敬酒,赞誉有加。
刘錡更是亲自把盏,来到杨再兴面前。
“再兴!”刘錡目光灼灼,声音洪亮,让喧嚣的宴席为之一静,“今日之战,你率铁骑突击,焚桥破敌,居功至伟!朕,敬你!”
杨再兴连忙起身:“陛下谬赞,此战全赖陛下运筹帷幄,王德将军正面固守,将士用命,再兴不敢居功。”
刘錡大笑,用力拍了拍杨再兴的肩膀:“有功不居,是谓谦德!然朕有一言,不可不说!”
他环视众将,朗声道,“朕,华夏皇帝刘錡,今日于襄阳城下,汉水之滨,与诸位勇士共破金虏,扬我国威!为彰此功,也为不负天下抗金志士之望,朕在此郑重宣告——”
他目光转向杨再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如再兴兄弟愿意,朕便拜杨将军为……襄阳王!总领荆襄诸军事,与朕同心,共御外侮,复我河山!”
襄阳王!
满座皆惊,特别是华夏军各将领面面相觑,相顾愕然。
封王?华夏朝除了皇帝的兄弟和儿子,可是一个王都没有封过呀!
王德先是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随即用力拍手,李宝等人更是激动不已。
这是何等的殊荣与信任!
非宗室而封王,且是襄阳这等要地,刘錡的气魄与诚意,可见一斑。
杨再兴浑身剧震,愕然抬头看向刘錡。
他万没想到刘錡会在此刻,以此等重爵相许。
封王……这已不是寻常的招揽,而是几乎等同于托付半壁江山的信任!
他想起了岳元帅,想起了风波亭,想起了自己聚义抗金的初衷……一时间心潮澎湃,竟不知如何回应。
刘錡微笑着看着他,眼神中充满期许。
他并非一时冲动,今日杨再兴在战场上的表现,证明他不仅勇冠三军,更有大将之才,更难得的是其心志坚定,深孚人望。
得杨再兴,不仅是得一猛将,更是收拢天下岳家军旧部与抗金人心的一面旗帜!
这襄阳王,既是酬功,更是定鼎荆襄、经略中原的关键一步。
“贤弟,还不多谢陛下隆恩!”王德在一旁低声提醒,脸上带着由衷的喜悦。
杨再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思绪。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肩上扛起的,不再仅仅是抗击金虏的旗帜,更有这荆襄大地数百万军民的身家性命,以及一个新兴王朝对他的全部期望。
他缓缓单膝跪地,抱拳沉声,声音不大,却坚定地传遍寂静下来的宴席:
“臣,杨再兴,谢陛下隆恩!必当竭尽驽钝,誓死守卫荆襄,驱逐金虏,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好!”刘錡大喜,双手扶起杨再兴。
“有再兴为朕镇守襄阳,朕可高枕无忧矣!来,满饮此杯,愿我等兄弟同心同德,光复华夏!”
“同心同德,光复华夏!”
山呼海啸般的应和声,震动屋瓦,直冲云霄。
襄阳城的这个夜晚,灯火辉煌,映照着无数张激动而充满希望的脸庞。
就在这全城欢庆的时刻,谁也没有注意到,城外漆黑的江面上,一叶扁舟悄然靠岸。
一个黑影敏捷地跃上江滩,迅速消失在夜色中,看其身形步法,竟似身负不俗武艺。
他怀中,似乎揣着一封来自南方的、封着火漆的密信。
襄阳大捷的狂欢余温尚在,城内军民仍沉浸在击退金虏、获封王爵的巨大喜悦中。
街巷间,酒肆茶楼,无人不谈论杨再兴白马银枪、焚桥破敌的英姿,无人不感念华夏帝刘錡雪中送炭、力挽狂澜的恩义。
“杨王爷”、“刘皇帝”的称呼,在民间悄然流传,那份拥戴之情,甚至超越了远在临安的赵构。
然而,喜庆之下,暗流已然开始涌动。
庆功宴后第三日,深夜。
襄阳王府书房内,灯火通明。
杨再兴未着王服,依旧是一身简便戎装,正与王德、李宝等心腹将领议事,桌案上摊开着荆襄各地的防务图与斥候最新回报。
“金兀术退兵三十里,在邓城一带重新立营,收拢溃兵,砍伐树木,似有打造器械、重整旗鼓之意。”
李宝指着地图,“看其动向,短期内未必会再大举进攻,但小股游骑骚扰不断,尤其针对我方粮道和新归附的坞堡。”
王德冷哼一声:“败军之将,还不死心!贤弟,不如让我带一支人马,过江去袭扰他一番,叫他知道厉害!”
杨再兴摇头:“我军新胜,亦需休整。襄阳府库虽因张俊遗下部分粮秣,又得陛下接济,但长久支撑战事,仍非易事。”
“当务之急,是巩固城防,安顿流民,恢复生产,将襄阳真正经营成铁打的根基。至于金虏,他不动,我亦不动,以静制动。”
他话音刚落,亲兵队长在门外低声禀报:“王爷,赵正隆先生有急事求见,说是有要密相告。”
“快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