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亲兵疾步入内,呈上一封插着三根羽毛的紧急军报。
“将军!武关急报!雍定帝刘錡,亲率五万西军精锐,已出武关,昼夜兼程,直扑襄阳而来!前锋骑兵预计三日内可抵!”
“什么?!”满座皆惊。
王德愕然道:“刘錡亲征?他……他这是要……”
杨再兴猛地抬头,眼中精光爆射。
他快步走到地图前,手指顺着武关到襄阳的路线划过,沉声道:“刘錡不是来夺襄阳的,他是来打金兀术的!”
“贤弟何以见得?”王德问。
杨再兴斩钉截铁道:“他若想趁火打劫,应在张俊围攻我军、双方疲惫时出兵。”
“如今张俊已败,我军虽疲,却士气正旺,他此时率大军前来,若意图不善,必遭我军拼死抵抗,徒令金虏得利。”
“刘錡雄主之姿,岂会行此不智之举?他必是看到金军南下,欲与我内外夹击,重创兀术!”
李宝仍有疑虑:“可……他毕竟是僭号称帝之人,若让其大军入襄阳,岂非引狼入室?”
杨再兴沉吟片刻,决然道:“事急从权!如今大敌当前,抗金为重!”
“刘錡虽是割据,但其势已成,且一直高举抗金旗帜,与岳元帅目标一致。”
“他若真能击退金虏,保住襄阳,于国于民,利大于弊!”
“传令下去,多派斥候,严密监视金军动向,尤其是浮桥搭建进度!”
三日后,黄昏。
西边尘头大起,旌旗如林,一支军容严整、杀气腾腾的大军出现在地平线上。
玄色旗幡上,“华夏”二个大字迎风招展。
队伍前方,一员大将金甲红袍,在一众精锐骑士簇拥下,尤为醒目,正是雍定帝刘錡。
杨再兴率王德、李宝等将领,亲自出城相迎。双方在城外三里处相遇。
刘錡勒住战马,目光扫过杨再兴等人,最后落在杨再兴脸上,朗声笑道:“杨将军!王将军!诸位将士辛苦了!朕在长安,闻听襄阳大捷,阵斩国贼张俊,心甚慰之!如今金虏大举南下,特提精锐而来,愿与将军并力破虏,共保襄樊!”
杨再兴抱拳,不卑不亢:“陛下亲率大军来援,再兴与襄阳军民感激不尽!如今完颜宗弼陈兵江北,虎视眈眈,确需陛下神武之师,共挫敌锋!”
刘錡点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北面:“兀术匹夫,欺人太甚!朕已遣偏师袭扰其粮道,主力即日便可渡江,与将军会猎于汉水之滨!”
他话语间充满自信,仿佛金军已是囊中之物。
是夜,襄阳城内杀猪宰羊,犒劳远道而来的雍军。
虽说是盟友,但两军合营,难免有些微妙。
华夏军装备精良,纪律严明,透着一股新兴王朝的锐气;而襄阳守军则带着岳家军特有的坚韧与悲壮。
留守府内,杨再兴设宴款待刘錡等人。
席间,刘錡绝口不提招揽之事,只与杨再兴、王德等人讨论敌情、商议战法,对岳家军的战绩和风骨多有赞誉,态度诚恳,毫无帝王架子。
酒过三巡,刘錡慨然道:
“鹏举之事,天下共愤!再兴贤弟,你能于危难中挺身而出,保住襄阳这抗金根基,实乃岳家军之幸,华夏之幸!”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便是对刘錡心存芥蒂的王德,也不禁动容。
杨再兴举杯道:“陛下厚意,再兴代岳帅谢过。眼下抗金为重,一切但凭陛下调度。”
接下来的几日,刘錡展现出卓越的军事才能和高效的指挥能力。
他并未急于让华夏军全部入城,而是命令大部精锐在城外险要处扎营,与襄阳形成坚固的防御体系。
同时,派出大量游骑,清除金军斥候,掌握战场主动。
他还亲自修书一封,派人送往韩世忠处,陈说利害,最好出动水军拦截,勿使金人得利。
可韩世忠担心影响宋金和议,拒不出兵。
面对突然出现的华夏军主力,江北的金军明显谨慎了许多,浮桥的搭建速度放缓,似乎在重新评估局势。
决战的气氛,在汉水两岸弥漫。一场决定荆襄乃至整个江南命运的大战,一触即发。
夜色中,刘錡与杨再兴并肩站立在襄阳城头,望着江北金军连绵的灯火。
“再兴,”刘錡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此战之后,天下格局将变。赵构秦桧之流,不足与谋。华夏故土,需要新的旗帜。这面旗……你愿与朕一同扛起吗?”
杨再兴沉默,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北方漆黑的夜空,那里是他和岳元帅曾经梦想直捣的黄龙府方向。
寒风卷起战袍,猎猎作响。
襄阳城下,联军大营,无数火把如同繁星,照亮了士兵们坚毅的脸庞。
晨雾如纱,缓缓笼罩在汉水两岸。
往日繁忙的渡口杳无人迹,只有江水呜咽,拍打着沉寂的堤岸。
北岸,金军大营连绵不绝,旌旗如林,战马嘶鸣声穿透雾气,带来沉重的压迫感。
南岸,新筑的联军营垒森然肃立,华夏军的玄旗与襄阳守军的“杨”、“王”大旗并肩飘扬,无声地宣告着决心。
襄阳城头,刘錡、杨再兴、王德等人披甲而立,远眺对岸。
雾气稍散,可见金军正在将最后一批舟船、筏排推入水中,浮桥已初具规模,黑压压的金兵正在集结。
“兀术这是要拼命了。”王德啐了一口,“看这架势,是想一鼓作气,仗着兵力优势,强渡汉水。”
刘錡神色平静,手指轻轻敲击着城墙垛口:“强渡汉水,并非易事。我军以逸待劳,半渡而击之,可获全功。关键在于,能否挡住其第一批登岸的精锐,尤其是……”他目光微凝,“铁浮屠。”
“陛下所言极是。”杨再兴接口,眼中燃烧着战意,“铁浮屠人马俱甲,冲阵威力无匹,但笨重迟缓,惧水、惧沼泽、更惧钩镰枪与强弩。末将已命人在预设滩头阵地挖掘陷马坑、布置绊索,并集中了军中所有神臂弓和床子弩。只要其上岸阵型未稳,便可予以重创。”
刘錡赞许地点头:“再兴部署周详。朕观敌军主力集结于东侧,西侧兵力稍薄。王德将军。”
“在!”王德抱拳。
“朕予你五千华夏军精锐步卒,并襄阳军两千,多备弓弩火器,坚守东岸滩头阵地,务必挫敌前锋锐气,尤其要重点打击其重骑。待敌攻势受挫,阵型混乱时,以火为号,从侧翼出击,分割其登岸部队。”
“得令!”
“再兴。”
“在!”
“你率本部骑兵及华夏军三千铁骑,隐于西侧芦苇荡后。敌若主攻东侧,西侧必虚。待其主力与王德将军接战,你便率铁骑自西侧突击,横击其腰肋,焚其浮桥、舟船,断其归路与援兵!”
杨再兴眼中精光一闪:“必不使一船一人返回北岸!”
刘錡又看向李宝:“李统制,你率水军剩余战船,多载柴薪火油,埋伏于上游水湾。若见下游火起,敌船混乱,便顺流而下,以火船冲击其浮桥与后续船队!”
“遵命!”
分派已定,诸将领命而去。
刘錡独自留在城头,望着对岸金军那面巨大的帅旗,眼神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