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山攥紧地质检测仪的指节泛白,废墟上飘荡的焦糊味里混着一丝铁锈般的血腥。他半跪在坍塌的矿道口,防护服膝盖处早已磨破,裸露的皮肤被碎石划出细密血痕,却像感受不到疼痛般死死盯着掌心仪器跳动的数据。
\"陆工!东区又探测到生命体征!\"实习生小陈的声音从对讲机炸响,带着哭腔的颤音。
陆远山瞳孔骤缩,检测仪蓝光映得他脸色青白如鬼。三小时前那场突如其来的震动仍在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这绝非普通塌方,那些从岩层裂缝渗出的幽蓝荧光,还有地下三百米传来的诡异嗡鸣,都像极了二十年前父亲在西南矿区失踪前的异常记录。
\"别让任何人靠近东区!\"他扯掉防护面罩,任由尘土灌进口鼻,\"把电磁屏蔽仪功率开到最大,快!\"
话音未落,脚下地面突然剧烈震颤。这次不是余震,是某种有规律的脉冲,像是巨兽在地下用爪子叩击岩层。陆远山踉跄着扶住岩壁,指尖触到一处异常温热的裂隙。裂缝深处透出的蓝光突然大盛,他看见自己映在蓝光中的影子,竟比正常比例拉长了三倍!
\"陆工!检测到异常能量反应!\"小陈的尖叫混着仪器警报声刺穿耳膜。
陆远山猛地将检测仪按向裂缝,数值瞬间爆表。那些被压在废墟下的矿工生命体征,竟与地下能量波动呈现出诡异的同步率。他忽然想起父亲留下的笔记里潦草的字迹:\"地脉如龙,叩其逆鳞者……\"
\"轰!\"
东区方向突然腾起蓝色火柱,冲天而起的焰光中隐约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影。陆远山感觉后颈汗毛倒竖,那是矿工们常说的\"地鸣\"——老辈人传言,这是山神发怒要索人性命的征兆。
\"让开!\"
沙哑的厉喝从身后炸响,陆远山被一股大力拽得踉跄。刚站稳就看见救援队长老周举着灭火器冲向火柱,泡沫喷溅在幽蓝火焰上竟被瞬间汽化。
\"周哥别去!\"陆远山嘶吼着扑过去,却见老周突然僵在原地。男人脖颈处浮现出蛛网般的蓝色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面部蔓延。
老周缓缓转头,眼球布满血丝:\"小陆……你听见了吗?他们在唱戏……\"
诡异的唱腔突然穿透嘈杂,像是从地底传来的昆曲《牡丹亭》选段。陆远山看着老周嘴角咧开诡异的弧度,突然想起父亲笔记里夹着的半张戏票——1997年昆曲团在矿区慰问演出,那晚同样发生了离奇塌方。
\"闭耳!快闭耳!\"陆远山扯下衣袖塞进老周耳中,自己却感觉鼻腔涌出温热。鲜血滴在检测仪屏幕上,蓝光与血光交织成妖异的漩涡,他看见漩涡深处浮现出无数骷髅般的矿石结晶,正在以某种韵律脉动。
\"陆工!东区生命信号全部消失!\"小陈的哭喊让陆远山猛然回神,他这才发现老周已经倒在地上,脖颈处的蓝纹正顺着地面裂缝向矿道深处游走,宛如活物。
陆远山抹了把糊住视线的血,捡起老周掉落的强光手电筒。光束扫过之处,岩壁上的裂痕让他呼吸一滞——那些交错纵横的裂隙,分明组成了巨大的篆体\"囚\"字。父亲笔记里反复描摹的符号,此刻正在他脚下蔓延。
\"所有人撤离!\"他嘶哑的命令被突然响起的机械音打断。
\"警告,检测到非法入侵。\"矿区广播系统突然启动,却不是人工语音。带着电流杂音的女声开始吟唱:\"一入矿坑深似海,二转轮回不见天,三更鼓响……\"
陆远山感觉后颈寒毛倒竖,这分明是矿区禁忌的童谣!二十年前矿难后,所有幸存者都三缄其口,只说地下传来了唱戏声。他攥紧检测仪的手突然剧痛,低头看见仪器屏幕正在疯狂闪烁,蓝光在地面投射出立体投影——
那是座青铜铸造的戏台,台上青衣水袖翻飞,台下观众席空无一人,唯有无数蓝色火焰在座位间跳跃。最前排的贵宾席上,赫然摆着半块带血的矿工帽,编号与他父亲当年佩戴的一模一样!
\"陆工!西区发现密道!\"对讲机里传来新消息,却让陆远山如坠冰窟。西区是他父亲当年负责的区域,而此刻汇报的,正是二十年前本该死于矿难的张工的声音。
陆远山冲向西区的脚步突然顿住。月光下,他的影子正在诡异地分裂成三个,中间那个影子手持镐头,摆出刨挖的姿势。他猛地回头,却见所有救援队员的影子都在重复这个动作,镐头起落间,地面的\"囚\"字裂痕渗出汩汩蓝光。
\"你们有没有觉得……\"新来的实习生声音发颤,\"这些影子在挖我们自己的坟墓?\"
话音未落,整个矿区突然响起密集的敲击声。不是机械,不是落石,是成千上万把镐头同时刨挖岩壁的声响。陆远山感觉耳膜快要炸裂,鼻腔涌出的血滴在检测仪上,激活了更恐怖的画面——
青铜戏台上的青衣突然转头,那张惨白的脸分明是老周的模样!水袖甩出时,无数蓝色晶簇如暴雨般射向观众席,空座位上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骷髅,每个骷髅胸腔都嵌着块发光的矿石。
\"当啷!\"
金属落地的脆响惊醒陆远山,他这才发现自己正用镐头疯狂刨挖岩壁,虎口已经血肉模糊。检测仪滚落在脚边,屏幕上的戏台正在崩塌,青衣最后的唱腔凄厉如鬼泣:\"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莫要论……\"
\"陆工!西区密道有发现!\"小陈的喊声让陆远山踉跄着后退,他这才发现岩壁上被他刨出的凹痕,竟组成了与父亲笔记里相同的符咒。那些蓝色晶簇正从符咒缝隙渗出,在月光下凝结成半透明的人形。
冲向西区的路上,陆远山感觉后颈发凉。每当他经过救援队员身边,那些蓝色晶簇就会顺着他们影子爬向身体。有个队员突然抽搐着倒地,嘴里涌出晶簇碎末,临死前竟用矿工号子调门唱道:\"下矿莫问生辰事,鬼灯照路十八层……\"
西区密道入口处,张工的尸体赫然悬挂在岩壁上。二十年前就该腐烂的尸体,此刻却像被蓝晶包裹的标本,面部还保持着惊恐的表情。陆远山注意到他手中紧攥的矿灯,灯罩内侧用血写着:\"它从《璇玑图》里爬出来了!\"
突然,检测仪发出蜂鸣。陆远山看着屏幕上的热成像,密道深处有团比岩浆更炽热的能量体,正以人类不可能达到的速度逼近。他咽下喉间腥甜,将检测仪别在胸前,从腰间抽出老周留下的地质锤。
\"所有人后退!\"他挡在队伍前方,看着密道深处涌出的蓝光。那团能量在距他三米处骤停,幻化成半透明的人影——竟是穿戏服的父亲!
\"远山,快走。\"父亲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这是用整条地脉做的棺椁,当年我们打开的不是矿藏,是……\"
话音被震耳欲聋的轰鸣打断,密道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陆远山感觉胸前的检测仪发烫,低头看见屏幕上的戏台正在重组,青衣水袖化作无数锁链缠向人影。父亲的身影突然扭曲,发出非人的嘶吼:\"它醒了!快毁了《璇玑图》!\"
陆远山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岩壁时,指尖触到一处凹陷。那是块可活动的岩砖,砖后藏着个青铜匣子。匣盖上的纹路与检测仪投影的戏台栏杆完全吻合,正是父亲笔记里描绘的\"璇玑锁\"。
当他取出匣中玉简的刹那,整个矿区突然安静。所有蓝光如潮水般退却,却又在天空聚成巨大的漩涡。陆远山看着玉简上密密麻麻的篆文,冷汗浸透后背——这哪里是矿脉图,分明是幅以地脉为线的镇魂咒!
\"陆工!天上……天上在下石头!\"
小陈的尖叫让陆远山抬头,只见漩涡中坠下无数蓝色晶石。第一块晶石擦着他耳际飞过,在岩壁炸出半米深的坑洞。更可怕的是,每块晶石落地都会长出半透明人影,那些二十年前的矿难死者,正拖着晶化的身体向他们逼近。
陆远山将玉简按在检测仪上,蓝光与玉简接触的瞬间,他突然看懂了一切。那些矿工不是死于塌方,是被地脉中沉睡的\"璇玑\"吞噬了魂魄。而父亲当年,正是用生命将这个秘密封存在青铜匣中。
\"闭眼!\"他嘶吼着扯下防护服面罩扣在玉简上,检测仪功率开到最大。蓝光暴涨中,他看见父亲的身影在光幕中浮现,正对他做出口型:\"破阵需以身为祭……\"
晶石雨突然停止,所有人影定格在距他们三步之遥。陆远山踉跄着走向最近的晶化矿工,检测仪显示这些\"人\"体内能量正在指数级增长。他摸出矿灯,用父亲教他的摩斯密码在灯罩上敲击——这是他们父子独有的暗号。
当敲到第三组密码时,晶化矿工的胸腔突然裂开缝隙。陆远山将检测仪探入缝隙的刹那,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矿难当晚,父亲带着玉简冲进密道,身后跟着唱戏的诡异人影;更早之前,祖父在民国年间参与修建矿区时,就曾警告过\"地脉有灵,戏台镇魂\"……
\"陆工!它们在……在学我们动作!\"小陈带着哭腔的声音让陆远山回神。他这才发现所有晶化人都在模仿他们的姿势,连眨眼频率都完全同步。更可怕的是,这些人影体内开始浮现出与他们一模一样的内脏轮廓。
陆远山摸出地质锤,在岩壁刻下父亲笔记里的符咒。当最后一笔落下时,整个矿区突然响起悠远的钟声。那些晶化人影齐刷刷转头望向钟声来源,陆远山趁机冲向密道深处——钟声传来的方向,正是玉简标注的\"璇玑阵眼\"。
密道尽头是座天然溶洞,洞顶倒垂的钟乳石竟全是蓝色晶簇。洞中央的青铜戏台比检测仪投影的大十倍,台上青衣正对着空气甩动水袖,台下观众席坐着数百具晶化尸体,每具尸体手中都握着半块带血的矿工帽。
陆远山刚要迈步,脚下突然传来锁链拖拽声。低头看去,他影子正被无数蓝色晶链缠住脚踝,而晶链另一端延伸向戏台地底。检测仪突然疯狂报警,屏幕显示地下三百米处有巨型能量体正在苏醒,其规模堪比小型核弹。
\"叮——\"
清脆的玉碎声从戏台传来,陆远山看见青衣水袖中滑落半块玉珏,与他胸前的家传玉佩严丝合缝。当两块玉珏合并的瞬间,整个溶洞突然地动山摇,青衣的面纱滑落——那分明是母亲的脸!
\"远山,闭眼!\"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别看我的眼睛!\"
但已经太迟了。陆远山与\"母亲\"对视的刹那,无数记忆碎片如利刃刺入脑海。他看见母亲在戏班后台描画脸谱,看见父亲将玉简塞进襁褓中的他,看见祖父在矿区井口焚烧带血的戏服……最恐怖的是,他看见自己抱着玉简站在戏台上,水袖翻飞间,台下观众席坐满晶化的人影。
\"轰!\"
地底传来龙吟般的咆哮,戏台开始崩塌。陆远山感觉后颈被晶链缠住,整个人被拽向地底裂缝。在坠入黑暗前,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检测仪屏幕上的倒计时——00:03:00。
当第一缕蓝光刺破眼皮时,陆远山发现自己躺在矿道废墟上。检测仪显示时间只过了十分钟,但他的指甲缝里嵌满蓝色晶粉,后颈处传来灼烧般的疼痛。更诡异的是,所有救援队员都在原地昏迷,而他们的影子,正齐刷刷指向西区密道方向。
\"陆工!你流血了!\"小陈的惊呼让陆远山回神,他这才发现胸前玉佩正在渗血,玉简上的篆文正在他皮肤上游走,最终在脖颈处凝成半枚戏服纹样。
远处突然传来卡车轰鸣声,陆远山猛地转头。月光下,二十辆盖着黑布的重型卡车正驶入矿区,车牌号段属于十年前就该报废的矿务局车队。领头卡车的驾驶室里,他看见\"已故\"的张工正对着后视镜描画脸谱,笔锋所过之处,皮肤下渗出细碎的蓝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