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烈忽然把虎符高高抛起,然后迅速接住,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回身看向王黎,冷冷说道:
“我出兵又出力,王将军,你说功劳全是我的,那你自己究竟有何功劳?这虎符明明是让我执掌万年山二十万大军,可我不会分身,到底该去哪儿指挥?”
这句话语气尖锐,直戳要害,但王黎却并不慌乱。
他早已习惯拓跋烈这种言辞锋利的方式,知道拓跋烈不过是想通过言语压制自己,而非真有异议。
王黎沉默片刻,便轻声答道:
“我……不过是一个提建议的人,顺便派些人去协助拓拔将军,完成对呼浑邪主力的伏击罢了。”
“两个二愣子也能办事?”罗峰依旧不放过任何挑衅的机会,语气依然尖锐。
然而,这一次蒙狰没有像之前那样愤然起身,而是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眼神淡然,冷冷地说道:
“这茶真是涩口,而这人,也难相处。”
“蒙狰!莫要无理!”
王黎忽然提高了声音,语气严厉,显得有些急躁,“罗将军乃后起之秀,论战绩,人家在你之上,论学识,人家是巴蜀大学的军事学博士,哪轮得着你来说人家的不是!”
王黎的训斥虽然带着不满,却更多是出于无奈。
毕竟拓跋烈这番话看似质疑,却也暗藏着对王黎的期待,若能让拓跋烈高兴,解决了呼浑邪,再调配一些物资,王黎的任务便能完美完成,也能彻底扭转大秦的困境。
其实,国尉府早就下达了文书,但碍于面子,王黎还是不得不亲自低下头来求情。
如今两位将军,快七十的老将,和两个即将迈入五十的中年人,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在这里争论不休,实在令人忍俊不禁。
拓跋烈终于不再继续冷嘲热讽,放下虎符,坐回案前,语气稍显懒散,却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威严:
“行了行了,别再演了,老王。要你的兵,也用不上,收着吧。现在说吧,下一步怎么走,怎么打,怎么做,我听听看。”
……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便到了米风出海的日子。
这一天,阳光明媚,海风轻拂,然而米风的心情却如同被阴云笼罩一般沉重。
林云明和宇文晦早已为他们准备好了一个集装箱,这个集装箱经过精心设计,不仅具备良好的通风系统,还储备了充足的食物,以确保他们在海上航行期间的基本生活需求能够得到满足。
货轮从新秦的港口出发,到抵达东瀛至少需要两天,在抵达目的地后,也需要等到线人接应他们,集装箱才会打开。
所以他们需要在这个长六米、高三米的狭小空间里度过至少六十个小时。
相比之下,多克的态度则显得异常淡定。他似乎对这种封闭的环境毫不在意,依旧保持着那股无所谓的劲儿,仿佛这只是一次寻常的旅行。
“你是死人吗?”在飞往沿海城市的航班上,米风忍不住低声问道。
他看向多克的脸,那里没有一丝起伏,仿佛他从未对外界的事物做出过任何反应,仿佛所有的情绪和感官都被某种无形的屏障隔绝了。
多克嫌弃地看了米风一眼,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什么?”
米风顿时有些抓狂,但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为什么从我见你的第一天起,你就没有反应?你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我知道你心思很细腻,会考虑我讨厌烟味,也会帮我,但为什么,你像个死人一样,没有情绪?”
多克的眼睛微微一闪,似乎在思索什么,但他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冷漠的表情。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并不打算解释什么,但最终还是开口了:
“我需要有什么反应?”
米风有些愣住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却发现自己无法组织起语言来。
他想到了林将军曾经告诉过他的一些话:多克是个从不轻易暴露自己的人,甚至当宇文都督拿他家人威胁时,他才暴露了情绪,露出了一丝配合的态度。
但是,事后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保持着那种令人难以捉摸的冷漠和淡定,仿佛一切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米风疑惑地想,如果自己处在那样的境地,会不会早就情绪崩溃,甚至向外界发泄愤怒或者焦虑,可是多克却从未做过。
“林将军给我说,你这个人一直不配合,直到宇文都督搬出来你家人,你才配合我们。但在那之后,你好像也没有别的什么反应。反而显得很积极。所以你不在乎自己的家人吗?”
米风终于忍不住,将自己一直困扰的问题说了出来。
多克依旧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低下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语气依然没有丝毫起伏:
“首先我积极与否,这和我在不在乎家人没有直接因果联系。”
多克瞥了米风一眼,继续说:
“不然呢?我该大哭一场,然后浑浑噩噩,告诉他们我就要见家人,不见不做,就算见了面也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吗?”
他的话听起来有些冷淡,带着几分讽刺,但并没有怒气,更多的是一种漠然。
米风有些无语,他顿时陷入了沉思。
的确,按照自己的性格,遇到这种事情,可能会情绪失控,大声质问,甚至会表现出一种极端的无助和情感宣泄。
而多克的做法,显然完全不符合常理——他没有任何过激的举动,也没有对外界的威胁和要求做出过多的回应,他的反应简直让人无法捉摸。
米风思考了一下,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来反驳多克的观点,只好又问道:
“你这么冷静,难道不觉得难受吗?家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竟然被用来威胁你,你不觉得愤怒,甚至想做些什么?”
多克的眼神变得有些深邃,他微微转头,望着窗外那片逐渐变得模糊的云层。
米风眼睛抽动了一下,他知道,多克一定是有情绪的。
良久,他才开口,语气没有丝毫波动:
“不。愤怒没有用。做什么也没有意义。更何况,那些事情我无力改变。愤怒只能让我失去理智,而理智是我唯一能够依赖的东西。”
他说的轻描淡写,仿佛这不是自己生活中的一部分,而只是一个旁观者的冷静评判。
米风不再回应,他沉默了片刻。
或许,正是因为多克看透了很多事,才让他保持着那种近乎冷漠的淡定,甚至在最困难的时刻依然能够保有自己的理智。
“你说的有理,但不对。”米风终于开口,他语气并没有恶意,只是带着几分无奈的思考,“不过是你这波澜不惊的样子,和宇文晦一个德行。”
他言语中透出一丝无奈的笑意,似乎是在试图调侃,但话语中的真实情感却无法完全掩饰。
多克并未显得生气,反而似乎有些了解,轻轻耸了耸肩,“哦……可能是习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