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一队人马已在寨门外等候。雷天响亲自为楚云艳检查了马鞍和行装,确保一切妥当。
“路上小心,不要离开护卫的视线。”他叮嘱道,声音中透着难掩的关切。
楚云艳穿着一身素色衣裳,坐在马上,看着忙碌的雷天响,突然有些不舍。“你的工事什么时候能完工?”
“按计划,主体工事一个月内就能完成。”雷天响回答,然后犹豫了一下,“等一切都安顿好了,也许…我会去大同看看。”
楚云艳眼前一亮,但很快又垂下眼帘。“那我在大同等你。店里的茶,随时为你备着。”
雷天响点点头,向后退了一步。“时候不早了,该出发了。”
楚云艳最后看了一眼玄武寨的轮廓,轻轻一甩马鞭,跟随护卫队伍缓缓向山下行去。雷天响站在寨门口,目送她的身影逐渐变小,直至消失在山路的转弯处。
一路上,护卫们严阵以待,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楚云艳坐在马背上,回忆着在寨中的点点滴滴,心情异常复杂。她不知道这段经历对她意味着什么,但她知道,自己回到大同后,很多事情都会变得不同。
中午时分,队伍在一处小镇短暂休息,补充水和食物。楚云艳听到护卫们低声交谈,讨论着沿途的安全状况和可能的威胁。他们训练有素的样子让她想起雷天响在寨中日夜操练的克隆士兵,不由得感叹这个男人的远见卓识。
下午,队伍继续前行。随着离大同越来越近,楚云艳心中的不舍逐渐被对家的思念所替代。她想起父亲慈祥的面容,想起店铺里熟悉的茶香,甚至想起了那些往日里看似平淡无奇的日常。
黄昏时分,远处的青石桥已经隐约可见。楚云艳眯起眼睛,看到桥头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她的哥哥楚云飞。
“云艳!”楚云飞远远地看到妹妹,急忙迎了上来。
楚云艳翻身下马,扑进哥哥的怀抱。一股久违的亲情温暖涌上心头,她的眼眶不禁湿润了。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楚云飞关切地询问,上下打量着妹妹。
“我很好,雷寨主照顾得很周到。”楚云艳轻声回答,语气中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
护卫队长向前一步,递上雷天响的亲笔信。楚云飞接过,略微浏览了一下,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多谢各位护送小妹安全回来。”楚云飞对护卫队拱手致谢,“请代我向雷寨主表达谢意。”
护卫们回礼后,没有多做停留,转身踏上了归途。楚云艳站在桥头,看着那些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我们也该回城了。”楚云飞轻声说道,帮妹妹牵过马匹,“父亲一直很担心你。”
楚云艳点点头,跟随哥哥走向大同城的方向。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在回城的路上,楚云艳轻声问道:“雷寨主在信中说了什么?”
楚云飞沉默片刻,似乎在斟酌言辞。“他说,玄武寨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楚云艳微微一怔,随即轻轻地笑了。在这个动荡不安的世界里,能有这样一个承诺,已经是莫大的慰藉。
夜幕降临时,兄妹二人终于看到了大同城高耸的城墙。近乡情怯,楚云艳的心情却比预想的要平静许多。她知道,自己虽然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但心中已经留下了另一处风景的烙印。
那是玄武寨的日出日落,是雷天响的坚毅眼神,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将永远成为她生命中不可磨灭的一部分。
自楚云艳归家之后,大同城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然而楚府内的气氛却因她而悄然改变。
楚云飞与玄武寨的雷天响,从此开始了频繁的书信往来。
驿马奔波于大同与那座山寨之间,传递的不仅仅是冰冷的军情与策略,偶尔也夹杂着几分温情。
楚云飞的信笺厚重,字迹沉稳有力,分析着时局的波谲云诡。
而每隔几封,里面总会小心翼翼地夹着几页轻盈的信纸。
那是楚云艳的笔迹,娟秀中带着一丝不经意的洒脱,与兄长的公文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会写大同城新开的胭脂铺子,抱怨父亲又逼她学那些枯燥的管家之道,有时也会不经意地问起山寨里的桃花开了没有,或是那匹曾载过她的小马驹是否又长高了。
这些看似琐碎的日常,却如涓涓细流,无声地滋润着远方铁血男儿的心。
这一日,楚云飞的信又送到了玄武寨。
信中,他笔锋一转,语气凝重了许多。
“近日大同府内,暗流涌动,不少所谓的士绅名流,联名上书,言辞激烈,皆指向剿匪事宜。”
“弟细查之下,这些人背后,多与昔日被雷兄荡平的那些黑心商号、地痞豪强有所牵连。”
“想来是那些被拔了牙的恶犬,其主子心有不甘,欲借官府之手,行报复之实。”
“他们自己不敢再踏足玄武寨半步,便唆使些不明真相的官僚,试图将雷兄置于晋绥军的对立面。”
楚云飞的担忧溢于言表。
“为避锋芒,弟有一议,不知雷兄意下如何?”
“大同民团尚缺一位把总,若雷兄肯屈就,弟愿从中斡旋举荐。”
“如此一来,玄武寨便有了官方身份,那些宵小之辈再想构陷,也需掂量三分,不至于让雷兄直接与晋绥军主力冲突,陷入难以收拾的境地。”
信的末尾,楚云飞又加了一句:“云艳亦常念及寨主恩情,盼寨主平安顺遂。”
玄武寨议事厅内,雷天响展开信纸,阳光从敞开的大门洒进来,照得他古铜色的面庞轮廓分明。
他逐字逐句读着,当看到楚云飞提议他担任民团把总时,嘴角咧开,露出一口白牙,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
笑声在空旷的议事厅回荡,震得梁上微尘簌簌而下。
他提起笔,蘸饱了墨,在另一张粗糙的草纸上龙飞凤舞。
“云飞兄美意,雷某心领了。”
“区区几个跳梁小丑,也想在我玄武寨的地盘上撒野?痴人说梦。”
“至于那劳什子民团把总,现在还不到时候。”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如同鹰隼锁定了猎物。
“他们若真是不怕死,尽管派人来。”
“我玄武寨眼下正缺些开山垦荒的劳力,来多少,我收多少,正好给弟兄们省些力气。”
“替我问候令妹,她的那些趣闻,比晋绥军的军报有意思多了。”
信写完,他吹了吹墨迹,脸上是全然的轻松与不屑,仿佛那些所谓的威胁,不过是夏日午后恼人的蚊蝇,挥挥手便能驱散。
而夹在楚云飞信件中,楚云艳那几页薄薄的信纸,则被他小心地抽了出来,与之前那些一同收好,放在了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木匣里。
匣子不大,却承载着一份来自遥远城池的,不一样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