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船回程时,夕阳已经染透了半边天。
宋惜尧靠在萧朔肩头,看他握着船桨的手腕上,不知何时沾了道草汁。
她伸手替他擦掉,指尖触到他腕骨时,感受到那里沉稳的脉搏跳动。
就像他们这些年一起度过的时光,不急不缓,却从未停歇。
“明天要不要去西滩?”
萧朔忽然开口,船桨在水面划出细碎的金光。
“听说那里的鳊鱼正肥,你上次说想试试清蒸。”
她抬头看他,发现夕阳的余晖正落在他睫毛上,将那抹阴影染成金色。
他的侧脸被暮色勾勒得愈发柔和,有些风景只有和眼前人一起看,才称得上是风景。
竹篓里的鲫鱼忽然又蹦跳起来,溅起的水花落在她手背。
萧朔腾出一只手按住鱼背,掌心的温度透过竹篓传来。
满脑都是昨夜他捧着鱼汤碗,替她吹凉时的模样。
这世间最温暖的事,从来不是鱼汤的热度。
而是有人愿意为你慢下时光,把平凡的日子熬成糖。
雾气渐渐漫上来时,木船终于靠了岸。
萧朔提着渔具箱,宋惜尧抱着野葱和糖糕,两人并肩走在石板路上。
她的裙角扫过路边的野花,惊起几只萤火虫,在暮色里划出淡淡的光痕。
他急忙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免得她被凸起的石板绊倒。
厨房里亮起昏黄的灯光时,萧朔已经系上了围裙。
宋惜尧坐在灶台边,看他将野葱择洗干净,切成细细的葱段。
“去把梅子酒温上。”
萧朔头也不回地说。
手里的菜刀在案板上切出有节奏的声响:“今天钓的鲫鱼,配温酒最好。”
她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起身。
而是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看他衬衫后领被汗水微微浸透,看他手腕上的草汁已经干涸,看他每一个动作里都藏着的,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柔。
所谓幸福,从来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而是这样琐碎的时光里,有人与你立黄昏,问你粥可温。
温好的梅子酒端上桌时,锅里的鲫鱼已经煎得金黄。
萧朔撒上野葱的瞬间,香气便裹着油花蒸腾起来。
宋惜尧深吸一口气,竟觉得这香气里,混着阳光、湖水、野葱和眼前人的味道,把这些都煎进了锅里。
“小心烫。”
萧朔将鱼装盘时,特意把鱼腹上最嫩的那块转向她:“多吃点,看你今天晒得鼻尖都红了。”
她夹起一筷子鱼肉,放进嘴里时忽然笑出声来。
他问她笑什么,她却摇头不答,只是又往他碗里添了块鱼。
因为她觉得,这世间最鲜美的味道,从来不是鱼的鲜嫩。
而是看他吃得满足时,自己心里泛起的,比糖糕更甜的滋味。
夜渐渐深了,厨房里的油烟味却迟迟未散。
宋惜尧靠在萧朔肩头,看他收拾碗筷的背影。
俨然觉得这样的时光,哪怕重复千万次,也不会觉得厌倦。
因为她知道,无论时光如何流转,眼前这个人,永远会在清晨为她系紧草帽绳,在黄昏为她煎鱼温酒。
在每个平凡的日子里,把烟火气酿成诗。
窗外的萤火虫还在飞,宋惜尧伸手握住萧朔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想起他说过的话:“钓鱼时最难得的,不是钓到多大的鱼,而是等鱼上钩时,能有个人陪你看云卷云舒。”
有些风景,从来不需要名山大川,只要有彼此在,一湖、一船、一竿、一人,便是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