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吃叫花鸡呀,怀念儿时的味道,宋惜尧说道。
“安排。”
萧朔的车碾过最后一道田埂,轮胎与青石板相触时发出轻响。
宋惜尧的指尖在车窗上划出模糊的水痕,远处白墙灰瓦的农家乐正飘来炊烟。
像极了童年记忆里外婆家的烟囱。
那时她总趴在灶台边,看青烟扭着腰钻进云层,幻想云端有个藏着烤鸡的童话屋。
“到了。”萧朔的声音打断思绪。
车停在门前,门廊下挂着的玉米串被风吹得轻晃。老板娘是个扎麻花辫的姑娘,听说他们要体验做叫花鸡,眼睛亮得像点了灯:“正好窑炉刚烧热,我带你们去后园挑鸡!”
后园里,土鸡扑棱着翅膀在草丛里觅食。
宋惜尧蹲下身,指尖刚要触碰某只花羽鸡,它却“咯咯”叫着跑开,逗得她直笑。
萧朔忽然伸手罩住她手背,往另一只缩在梨树底下的鸡努努嘴:“那只最肥,一看就适合做叫花鸡。”
“你怎么知道它肥?”
她挑眉。
“看眼神。”他装模作样地凑近鸡笼,“它瞧着我的眼神,充满警惕,却又透着点早晚被吃掉的认命。”
宋惜尧笑着拍他肩膀:“合着我在你眼里是吃货?”
“是可爱的吃货。”
他忽然正经,指尖轻轻拂过她耳后碎发,“而且是我愿意把最后一块蛋糕让给的吃货。”
老板娘拎起那只鸡,递到两人面前:“三斤二两,够不够?”
宋惜尧触到温热的鸡毛,转头对萧朔挑眉:“敢不敢试试徒手抓?”
十分钟后,萧朔袖口沾着草屑,气喘吁吁地按住企图越狱的鸡。
她蹲在一旁笑到肚子疼,看他耳尖红得滴血,忽然伸手帮他拂去头发里的草叶:“好了,英雄,咱们不跟鸡较劲了。”
厨房飘来柴火香时,宋惜尧正在剥蒜。
萧朔倚在门框上看她,她忽然抬头:“看什么?
没见过美女剥蒜?”
“见过,但没见过剥蒜时会哼《采蘑菇的小姑娘》的美女。”
他笑着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她刚才哼歌的录音。
她耳尖发烫,抓起颗蒜瓣砸过去:“删掉!”
“遵命,女王陛下。”
接着,到调制腌料了。
宋惜尧坚持用外婆的配方:“八角要三颗,香叶两片,桂皮得是碎的,这样才入味。”
萧朔在旁认真记笔记,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糖桂花加两勺,酱油三勺,醋半勺...这比例怎么像在调恋爱配方?”
“什么恋爱配方?”她不解。
“甜两勺,咸三勺,酸半勺,刚好是我们相处的味道。
甜时像蜜,咸时是生活的烟火气,酸时...大概是我看你和男同事说话时的心情。”
他说得随意,耳尖却红得透亮。
和泥时,宋惜尧不小心沾了满脸泥浆。
萧朔憋着笑,用指尖在她眉心点出个泥点:“小花猫,要照镜子吗?”
她抓起一团泥作势要砸,却被他握住手腕,按在泥灶旁的枣树上。
远处传来老板娘唤人的声音,惊得几只麻雀扑棱棱飞过竹篱。
“萧朔,你干什么!”她仰头看他。
“帮你‘补妆’。”
他的声音低下来,指腹轻轻擦过她脸颊的泥浆。
“其实...”她忽然开口,“当年和表哥烤叫花鸡,最后鸡没熟,我们却把泥灶玩塌了,被外婆追着打了三条街。”
“所以今天由我来守护泥灶的尊严。”
他松开手,认真地和起泥来。
“看好了,正宗的泥包鸡要三层泥两层草。
裹荷叶时,宋惜尧总学不会折角。
“像折纸船那样。”
“先折左边,再压右边,最后用草绳绑个蝴蝶结。”
“知道为什么要绑蝴蝶结吗?”
“为什么?”
“因为要让这只鸡成为泥灶里最漂亮的新娘。”
她轻笑出声,指尖触到荷叶冰凉的纹理。
泥团裹好后,萧朔用树枝在表面刻下“S&x ”。
“这是我们的专属印记。”
“里面装着一只鸡,和两个傻子的回忆。”
她戳了戳他的腰。
“不,”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按在温热的泥团上。
“里面装着我最想留住的夏天,和最想共度余生的人。”
等待的一小时里,两人坐在泥灶边的木凳上。
宋惜尧数着飘落的槐树叶,萧朔则在地上画着棋盘,用石子当棋子。
“将军。”她笑着吃掉他的“车”。
“耍赖,你刚才趁我不注意偷挪棋子!”
“明明是你分心看我!”
嬉闹间,老板娘端来两杯酸梅汤:“慢慢等,好味道值得花时间。”宋惜尧呷了口,酸甜在舌尖炸开,忽然想起外婆的酸梅汤总泡着颗桂花糖,原来有些味道,真的会在记忆里生根发芽。
“想什么呢?”
萧朔的声音打断思绪。
“想如果当年外婆还在,看到我带男朋友来烤叫花鸡,会是什么反应。”她轻声说,“大概会说,这小子看着比你表哥靠谱。”
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蹭着她头顶:“那我可得好好表现,毕竟要接过外婆的接力棒,继续宠着某个小笨蛋。”
当老板娘用木棍敲开泥壳时,“咔嚓”声惊飞了树上的麻雀。
热气裹着荷叶香喷涌而出,宋惜尧屏住呼吸,看萧朔小心翼翼地剥开焦黑的泥块。
金黄的鸡皮裂开细缝,糖桂花的甜香混着辣椒的辛香,瞬间漫遍整个院落。
“先尝鸡腿。”
萧朔撕下半只鸡递过来,油汁顺着指缝滴在石板上。
宋惜尧咬下第一口,鸡肉混着荷叶清香在舌尖化开,甜味里藏着若有若无的辣味。
“怎么样?”
他眼神里带着期待。
她忽然哽咽,“甜的、辣的、暖的,什么味道都有。”
他伸手擦掉她眼角的泪,自己咬了口鸡胸肉:“嗯,确实有‘萧氏改良版’的灵魂,辣得恰到好处。
暮色漫过竹篱时,两人坐在门槛上分享最后一块鸡皮。
远处传来孩童的歌谣,晚风卷着烤泥的焦香掠过发梢。
萧朔忽然指着天上的星子:“下次我们去山顶烤叫花鸡,用星空当背景,怎么样?”
“好啊。”
她靠在他肩头,看萤火虫提着灯笼掠过菜畦。
他笑着搂住她的腰,看残阳将两人影子拉得老长,影子里的他们,手里捧着的不只是一只叫花鸡,更是被时光烘烤得金黄的,关于“相遇、陪伴、相爱”的完整故事。
暮色彻底浸透菜园时,第一只萤火虫从菜畦里飞起。
宋惜尧惊呼着伸手去捉,光点却从指缝间溜走,停在萧朔发梢。
“别动,你头上有星星。”
她踮脚去够,萤火虫却忽然振翅,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流光。
萧朔趁机握住她手腕,将她拉进木凳坐下:“小时候听老人说,萤火虫是祖先的灯笼,专门照亮晚归的人。”
她望着飘向竹林的萤火,忽然轻笑:“我外婆不信这个,她总说萤火虫是天上的织女掉的线头。”
有次我偷跑出去烤红薯,回来时撞见她举着煤油灯站在村口,灯芯结着好大的灯花。”
萧朔指尖摩挲着她腕间红绳,听她声音渐轻:“她去世前那晚,我守在床边,看床头的煤油灯忽明忽暗,恍惚间觉得那就是萤火虫,来接她回天上了。”
“所以你怕黑。”他忽然开口,“每次加班到深夜,你都要开着手机电筒照路。”
她愣了愣,抬头看他,他眼里映着流萤的光。
原来那些她以为藏得很好的小习惯,早被他拾进心里。
“我小学时也捉过萤火虫。”
萧朔忽然指向缀满萤火的南瓜藤,“那时喜欢隔壁班的女生,听说把萤火虫装在玻璃瓶里送给她,就能得到回应。”
宋惜尧挑眉:“哦?后来呢?”
“后来我蹲在操场角落捉了整整一晚,手被蚊子咬得全是包,结果第二天听说她转学了。”
他笑着摇头,“那瓶萤火虫我不敢放,也不敢养,最后悄悄倒在她常走的梧桐树下。”
她忽然伸手戳他胸口:“原来萧先生早恋过?”
“严格来说,是单恋未遂。”
他捉住她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吻,“直到遇见喜欢在校园梧桐树下看书的某个女孩。”
“停!”她笑着捶他肩膀,“原来你早就对我图谋不轨!”
“是啊,从看见你坐在树底下翻开一页页的书,微风吹拂着你的秀发起。”
“就像萤火虫遇见光,再也不想移开目光。”
不知何时,老板娘在石案上摆了两个玻璃罐。
宋惜尧眼睛一亮,立刻起身去捉萤火:“我们做时光瓶吧!”
她轻手轻脚靠近南瓜藤,屏住呼吸等萤火虫落在指尖。
萧朔则举着罐子当“捕虫网”,却总在关键时刻惊飞光点。
当两个罐子装满二十三只萤火虫时,宋惜尧忽然发现其中一只翅膀泛着金色:“看!
这是萤火虫里的‘公主’。”
“那另一个罐子里的二十三只,就是守护公主的骑士。”
萧朔晃了晃手里的罐子,萤火在玻璃内壁撞出细碎的光。
夜风带来远处稻田的清香,两人捧着罐子坐在泥灶余温未散的石阶上。
“其实今天的叫花鸡...”
她忽然低头拨弄罐口,“比外婆做的还好吃。”
“因为加了桂花糖?”
“不,”她抬头看他,萤火的光映得眼底一片璀璨,“因为有你在身边。”
萧朔忽然放下罐子,双手捧住她的脸,在流萤纷飞中轻轻吻她。
远处的蛙声忽然停了,只剩萤火虫的光点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织出一张温柔的网,将时光、回忆与此刻的心跳,全部封进这个夏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