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上新官服的徐景行,随后跟着朱学士安排的小吏来到文渊阁,这里因为藏书万卷,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墨味。
“徐大人,即日起,这些典籍便都归你校勘,从明日开始,您便随诸位翰林,编修《晟实录》。”带领徐景行来到文渊阁的小吏指着一排书架如此开口道。
文渊阁外,晨光正好,徐景行抚摸着腰间新配的身份牌,望着翰林院的飞檐翘角,听着远处传来更鼓声,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算是正式踏入了大晟文官行列,未来的路,他将在这翰林院里徐徐展开。
“徐修撰来得可真早。”突然,从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徐景行转身,看见熟人贾璋正笑意吟吟地站在石阶下,这位昔日同他一起入京赶考的友人,运气不错,也入了翰林院成为翰林院庶吉士。
别小看翰林院庶吉士一职,大多数新科进士,都以入翰林为傲,哪怕庶吉士是翰林院的短期职位,那也是从新科进士中选拔出的优秀者才会被授予此职,得以在翰林院继续学习深造,以培养成为高级官员。
毕竟大晟有句‘不入翰林,不入内阁’的俗语在,在长期的政治实践中,朝廷已经逐渐形成了从翰林院中选拔内阁成员的惯例,这种用人传统经过长期的积累跟强化,已经成为了一种不成文的规定,使得‘不入翰林不入内阁’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
贾璋能入翰林院成为庶吉士,说明他手段了得,指不定过了几年时间,接受考核后,对方就会从庶吉士变更为编修、检讨等正式官职。
“原来是贾大人。”徐景行礼貌回礼道:“在下初来乍到,还望多多指教!”
贾璋闻言,连连摆摆手:“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套。”说着,就带他介绍文渊阁内的情况,同时还不忘低声提醒道:“咱们翰林院有三多,书多、规矩多、才子多,徐兄,你虽是新科状元,在这里,也要从头学起。”
两人正说着话呢,迎面走来个白面微须的官员,贾璋低声说道:“这位是叶编修,明德四年的榜眼,已经在院里任职十三年了。”
徐景行闻言,心头一颤,不曾想就算是榜眼之才,也能在翰林院埋没十余年之久!
………………
因为修撰之职重在编修国史,徐景行任职后,便跟着这位叶编修校勘《实录》,然而任职的头三天,他都在翻阅陈学士给的一册蓝皮簿子,这簿子不厚,徐景行拿在手里却觉得他沉甸甸的,因为这里面所写的都是翰林院规条。
这天午后,叶编修带着徐景行他来到一排书架旁,开口道:“这一排是历朝《实录》,你负责校勘玉衡三十年至三十五年的部分。”
徐景行望向身侧足有一人之高的黄绫册页,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嫌多?”叶编修见状冷笑,“当年我初入翰林,不过三个月就校完祥祯朝全部实录。”
徐景行闻言,忙出声道:“下官定当尽力。”
到了日落时分,徐景行揉着发酸的眼睛走出藏书楼,廊下碰见个年轻庶吉士,正捧着食盒张望,对方一见到徐景行,明显松了一口气,立马小跑着过来道:“徐修撰!下官光禄寺田士诚,给您送晚饭来了。”
食盒里是一碗粳米饭,两样时蔬,还有条小鲫鱼,闻着饭菜的香气,徐景行这才发觉自己已饥肠辘辘。
与此同时,徐景行还是没忍住在心中感慨读书的好处,就比如他,虽任职的只是翰林院从六品修撰,其日常待遇却直接由朝廷供给,比如司礼监供给笔墨纸张,光禄寺预备早晚膳食,礼部供给蜡烛灯油及月俸,至于住房问题,许是他六元及第的成就实在太过惊人,圣上额外赏赐了他一座三进院的宅邸。
这一日下值之后,贾璋拉着他来到一处酒馆,他们到时,已经有好几位翰林院任职官员在聊天说地。
“这就是新科状元?”一个满脸胡茬的官员上下打量着徐景行,“我是明德元年的探花,现在还在修《会典》。”他说话的语气里,带着满满的自嘲。
贾璋给徐景行斟了杯酒,并开口道:“孙兄此言差矣,翰林院有句老话可是说非十年不成器,需知日后孙兄不会成为肱骨之臣?”
“徐兄,我今日自作主张带你来认认这些翰林院的前辈,往后若是有事,咱们大家也好有个照应。”徐景行的能力,贾璋心知肚明的同时也心悦诚服,知道他日后必定能做出一番成就来,因此,才不嫌麻烦替他结交人脉。
贾璋算是徐景行在这个任务世界难得的好友,因此他不怪对方自作主张,再者,官场上一个人单打独斗到底不如有人帮衬着一起发展。
徐景行举杯敬酒,同众人客气寒暄,远处传来宫门落锁的沉闷声响,而属于他的翰林生涯,也正式开始,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他竟也同叶编修一般,在这翰林院坐了足足三年的冷板凳,才被圣上记起。
皇宫内城,启圣帝病容满面的躺在床榻上,眼神很是晦涩难懂,“德顺,那位六元及第的徐景行,朕冷落了三年,他在翰林院可还稳得住?”
“回陛下,奴婢瞧着,这位徐大人在翰林院,待得甚是安稳。”
“倒也是个人才,可惜朕无法大用他,翰林虽贵,不历州县不得为相,来人,给朕传旨,让徐景行前往越州府青溪县担任县令,待他做出确切政绩再将他调任回京。”
“是,陛下!”
就这样,徐景行前一刻衙还在翰林院校勘史书,后一刻就收到调任圣旨,从京官变调为地方知县,就连品级,也跟着掉了些许。
“小九,咱们这位陛下怎么突然想起我这号人物了,这三年我一直待在翰林院校勘史书,我还以为他已经把我给忘了呢!”
“宿主,你怎么不说这三年对你的冷落是他对你的考察呢?不过他此番将你调离京城,确实是心存惜才之心,再有不久,京城就该卷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