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玄不明所以,可即便他再迟钝,也能听出隋明昭言语里似乎对自己有意见。
难道是自己来的不凑巧,打扰到师兄午休了?
虽说对于修为高深修士来说,睡眠可有可无。但想到隋明昭日常懒散的性子,璟玄一时有些拿不准,下意识地朝天空看了眼,此时已近申时(下午15点),日头略微西斜,阳光已不似正午般灼人。
再有一个多时辰便要到日落了。
都到这个点了,师兄居然还在午休吗?
璟玄心中虽不解,却也不好多问,只默默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薄唇抿了抿。
“师兄,我不该这个时候来打扰……”他刚想开口道歉,话未说完,便见隋明昭抬手做了个止语手势,打断了他的话头。
“去正殿说。”隋明昭道。踏出殿门槛的瞬间,身后寝门自动合闭,速度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门缝。
璟玄心底生出几分怪异之感,总觉得那门合得异乎寻常地快,像是里面藏着什么稀世珍宝,怕他瞧见似的。
……
哪怕隋明昭寝殿里连面镜子都没有,从唇部传来的灼热肿胀痛感,也让黎渊猜到自己的唇瓣准是被那老混蛋亲肿了。他心里将隋明昭狠狠咒骂了万遍,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指尖刚触到柔嫩的唇瓣,就果不其然感觉到异样的饱满,那触感比平时更显膨软,像被细密的针轻轻扎过,带着残留的灼痛——显然被折腾得不轻。
“我*!”黎渊低骂出声,耳根因为羞愤再次泛起薄红,指尖掐进掌心,指节绷得发白。
仗着可恨的罪魁祸首已经出门,黎渊心里实在气不过,抽出身后方才被隋明昭靠着的倚枕,用力朝殿门方向掷去。这一掷,不带灵力,却用上了凡人能使的最大力气。只听“啪”地一声闷响,倚枕划着一道弧线飞出,在离殿门半步之遥的金砖上砸得绒毛四散,滚了两圈才停。
现在好了,肿成这样,他都没脸出去见人了。黎渊一想到,只要自己现在一出门,那明晃晃的肿胀,别人看到自己,一眼便能猜到自己嘴唇经历了什么,就羞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恨不得……提前将那些可能见到他的人眼睛全挖出来。
不过,这等畅想目前显然不可能实现。尤其是他如今一举一动还在隋明昭眼皮底下,稍有异动,只怕那老混蛋又要借机刁难。
想到这,黎渊攥紧了拳,心底戾气横生,可又无处发泄,仅仅是扔个倚枕还不足以熄灭怒火。
他猛地从榻上翻身而起,转身抬脚就对着隋明昭日常盖的锦衾狠狠碾踩,靴底重重砸在柔软的被褥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然而,修士的居所到处一尘不染,黎渊鞋靴底上不过沾着山径的薄灰,当鞋底碾过锦衾华贵的金丝云纹时,仅留下了几个若隐若现的浅淡灰印,很快便融入云纹的暗纹里。
方才那场激烈的碾踩,就像从未发生过一般。鞋底每一次重重碾下,在华贵的金丝云纹上只留下几不可察的灰痕。
恰似黎渊满腔汹涌的愤怒,看似来势汹汹,实则却掀不起半点波澜。
面对隋明昭,满腔怒意无力还击,只能在背后糟蹋对方的用品泄愤。
说来还真是可笑,想到这,黎渊自嘲地勾唇,眼里没有半分笑意,反而溢出几分悲愤。
他抬手狠狠擦过肿胀的下唇,指节碾过温热黏膜,痛觉在叫嚣,刹那间,眉峰骤然蹙起。与此同时,舌尖尝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腥味。
很熟悉的味觉,黎渊再次舔了一下。
醇厚、苦涩,原来是方才碾踩锦衾时,情绪激动下竟不慎咬破了唇肉。随着指节碾过的动作,伤口又裂开细缝,丝丝麻麻的刺痛混着血腥味涌上来。
这种体感不算舒服。
可这痛又算什么呢?黎渊心想。他如今连泄愤的破坏都做得如此徒劳,几个被他用尽力气碾出的灰鞋印,在锦衾华贵的云纹上淡得像没存在过,哪比得上隋明昭留在他唇上的、肿胀灼痛的吻痕?
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之前的狼狈,无论是被强、吻还是在此之前被对方灵力束缚住四肢。
事已至此,多想也是无益。黎渊心里愤懑,可无济于事,他只得自我安慰自己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被老畜生强、吻就强、吻了吧,反正两人都是男子,他退一万步,就当是被狗啃了一口。
强压下翻涌的羞愤与其他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黎渊思绪不由得又转回了璟玄身上,对方找隋明昭所为何事?隋明昭又为何将人带到云霄宫?
黎渊目光瞟向窗台边的香篆钟,袅袅青烟如他纷乱的思绪般盘旋升腾,篆香蜿蜒的纹路已燃至半途,距离隋明昭离开寝室已过一刻(15分钟),灰烬正簌簌落在青铜盘上。
看来不能再继续拖延下去,他必须亲自去正殿看看,听一听。
黎渊深吸一口气,伸手探入袖袋,摸出一枚绣着暗纹的储物袋。
指尖触到袋中物件时,哪怕心底再有所准备,黎渊还是不由得皱了下眉。这玄铁面具本是给影卫设计的第一版,匠人交差时因质地粗糙、边缘毛刺未打磨干净被他弃用。
不知为何,连他自己都忘了原因,当时竟然没丢,反而放进了自己储物袋中。
眼下方才有了用武之地。
只是这面具粗糙质地,戴在脸上定会磨得皮肤生疼。
黎渊本不想戴,除了质地粗糙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太显眼了。
哪怕他是打定主意躲在暗处偷听,不露面,也怕这面具过于招摇,被璟玄察觉端倪。
可当下别无选择,黎渊捏着面具边缘,指尖抚过那些未曾打磨的毛刺,犹豫再三,摸了摸自己唇瓣,留意到,这一会儿功夫,肿胀已然消退了不少,暗自松了口气。但,指尖触到的膨起仍较平常明显。
一旦暴露,定会引人猜疑。
思来想去,终究决定戴上面具更为稳妥。万一不小心被发现了,至少能遮挡住红肿的唇瓣。
这般想着,黎渊嫌弃地瞥了眼面具,咬牙将其扣上脸,粗糙的面料磨得脸颊刺痛,他无暇顾及,快步掠出寝殿,朝着正殿疾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