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怎么也……”
黄武吓得讲话又磕巴了起来,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紧张得仿佛手脚都失去了知觉,身体微微打着颤,瞳孔惊慌失措地左右游移,眼神里满是慌乱。
看黄武惶恐成这样,黎渊似乎心情极好,精致的眉眼微弯,眼眸深处荡漾起星星点点笑意:“慌什么呀?体内有魔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倒不如先向我们举证证明一下——”
黎渊有意拖长话音,迎着黄武期冀的眼神,他莞尔一笑,语调里的愉悦感都快要满溢出来了,将后半句补充完整:“你是不是黄武?”
黄武被黎渊说得愣怔了下,随即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黎渊身旁站着的少宗主。少宗主微敛着眸,长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嘴角噙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目光专注地落在黎渊身上,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即使黄武此刻正偷偷观察着,可少宗主的眼神也始终没有从黎渊身上移开,连半分都没分给他。黄武内心莫名涌现股说不出的失落。
但他还是分得清主次,眼下没有比证明他是黄武本人更重要的事了。
黄武一个激灵回神,忙不迭道“有!有!我有证明自己的东西!”
说着手便往袖口深处乱摸翻找起来。
“噗嗤——”
这下黎渊真的被黄武给逗笑了,哈哈哈地笑得东倒西歪,隋明昭在旁扶了他一把,黎渊就顺势笑倒在自己师尊肩上。
“你是脑子被冻住化成水了吗?”黎渊在笑的间隙还不忘嘲讽黄武,“这套衣服是我才给你的,你往里面找什么找?”
“啊?哦…也是也是……”黄武好似大梦初醒,表情局促,脸颊泛起微红。
“你要找什么?”黎渊明知故问。
黄武却似快要哭出来了,声音带上了哭腔:“我……我找执法堂审讯长老印!”
那是唯一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明明就在袖袋里的。”反应过来是在他原来的衣服袖袋,黄武脸红得更厉害了,忙转移话题,声音因为焦急而有些变调:“是在我原来衣服袖袋里!怎么就没了…怎么就没了……”
眼看着黄武像要得了失心疯似的啰嗦重复,黎渊急忙叫停。
他止住笑,站直身,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对黄武问道:“记得审讯长老印章什么样吗?描述一下。”
这东西,执法堂审讯长老们都随身携带,非执法堂内部人员或者天极宗高层,其余内外门弟子都不知道印章具体样式。
黎渊的话一出,黄武如同遇见救星一般,就差双膝跪地抱着黎渊小腿唱赞歌了。他难掩激动之色,语气高亢:“我知道!印章材质是昌化冻石!有油脂光泽,半透明的方形章!两面还各雕刻着一只獬豸,上古神话传说中的神兽,辨是非曲直、善恶忠奸。是执法堂廉明公正的象征……”
黄武语不停歇地说了一堆,在黎渊饱含鼓励的目光下,更是一鼓作气将自己所知道的细节全部和盘托出,最后,说到了重点:“印章左侧还有天极宗防伪标识的微型阵法。”
说完,黄武眼神亮晶晶含着期待的盯着黎渊。
黎渊眼神扫向身旁的师尊,示意对方别装死,现在该他表态了。
收到徒弟“凶神恶煞”般的眼神,隋明昭心里暗自好笑,感叹自己这个师尊做得毫无威严,居然什么时候让说话,什么时候不让说话,还得被徒弟管着。
黎渊不知道自己师尊内心戏,只是眼睛瞪得溜圆,一个劲的眼神催促。
老实说,毫无威慑力。像只脾气不好的猫崽子,自以为摆出最凶恶的姿态浑身炸毛就能震慑到它的主人。其实,隋明昭翘着嘴角想,这般作态,更想让人把他拢在怀里好好逗弄一番。
隋明昭越想,眸中兴味愈发浓厚,但这一切都被他半垂着眸,长长的眼睫给遮掩住了。唯有黎渊察觉到周围的氛围有些异样,心里莫名犯怵,仿佛自己被某种庞大而极具攻击性的生物给锁定了。
不过,这丝异样并没持续多久。因为,不稍片刻,黎渊便听自己师尊不徐不疾的开口:
“知道现在自己在哪里吗?”
黄武环顾四周,茫然之色毫不意外地涌上了他的面庞。
黄武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隋明昭接着问:“你为什么出现在这?”
黄武更不知道了。他此时眼里的期待已经完全沉寂下去,眼眸中只留有深深的迷茫与无措。
隋明昭一哂,仍然没有放过黄武,他继续问道:“如今何年何月何日?”
这个黄武知道!他眼眸一亮,毫不犹豫地回答:“乙巳年己卯月丙戌日!”
哦豁,一个半月前。黎渊心里思忖,正好是天极宗黄长老到任执法堂的前两日。
半晌,隋明昭跟黎渊都没有再说话。
黄武就算再迟钝的脑袋也意识到不对劲了,他神色游移不定,眼睛在隋明昭跟黎渊之间来回扫视,忐忑开口:“少宗主……是有什么不对吗?”
为了增加自己言语可信度,他努力回想,确定自己日子没记错后,更加笃定了:“出门前,我特地翻看了皇历,是个吉日,利出行,不会错的。”
黎渊颇有些无语地朝他翻了个白眼:“你都不知道自己在这躺几日了。”
黄武呆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躺这不知多少时日了,不由得面露尴尬,挠挠头,涨红着张脸语无伦次的向黎渊道歉。
黎渊不置可否,没接对方声声道歉,他真的搞不明白黄武向他道歉干嘛?难道是说意识到自己蠢得恶心到他了?
接过自己师尊话头,黎渊信口问道:“你那天出门去哪?干什么?”
“还有两日就要到执法堂上任了。”黄武回忆,有些不好意思,脸又泛起了微红:“我还没去过天极宗,想着先去看看熟悉熟悉路况。所以,就特地挑了一个好日子出门……”
“结果这个好日子差点让你溘然长逝。”见黄武又要长篇大论论述他选的好日子,黎渊极有先见之明,皮笑肉不笑地讽刺了黄武一句,打断了对方的话,“接着呢,遇见谁了?”
黄武被黎渊的话噎了一下,回想起自己的经历,选的好日子好像的确没什么用,不免有些灰头丧气,有气无力的答道:“在天极宗后山一个叫无名峰的地方,就遇见了那个——”
他脑袋急速转动了下,加了个修饰说辞:“穿着外门弟子服可能是魔修的那个凶手。”
后山的无名峰?
黎渊记得可清楚,那不正是他师祖、隋明昭师尊慈恒仙尊闭关的山头么?
在慈恒仙尊闭关的山头还有人行凶作案?
还可能是魔修?
难得逮到一个可以揶揄自己师尊的点,黎渊怎么可能会放过这种大好机会?他用胳膊肘捣了捣身旁隋明昭的腰,神识传音入密:“师尊,你的天极宗都快要漏成筛子了。”
语调满是戏谑,透着股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