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帮总舵后院，陈纤歌那间独立小院，如今门可罗雀。自从上次鱼市“意外”之后，疤脸等人对他的看管肉眼可见地松懈下来，与其说是看管，不如说是客气地请他自便。徐奎焦头烂额，黑虎堂咄咄逼人，莲花教暗中搅局，哪还有闲工夫盯着一个行为怪异的“客卿”？甚至有传言，帮中高层觉得他有些晦气，巴不得他早点滚蛋。
陈纤歌乐得清静，这几日几乎是光明正大地在金山城里闲逛。他那双平日里习惯性眯起的眸子，此刻黑白分明，闪烁着计划通的微光。
他确实自由了，自由到可以悄无声息地做许多事情。
比如，在给狗三那个装满药材和叮嘱的包裹里，他额外塞进了一枚不起眼的木质令牌，那是国子监外院学子的身份凭证，普通却又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官方气息。包裹里还有一封信，信中详细交代了狗三的下一步行动：乔装进入大唐境内，寻到最近的边境城镇，将令牌交给驻守的兵士。信中措辞隐晦，只说此物关乎边境安危，见令牌者，当知如何行事。
他自然知道，这令牌最终会落到谁的手里。王诗雄那老狐狸，看似把他扔到金山城自生自灭，实则暗中不知布置了多少后手。最近他才察觉到，总有几道若有若无的气息在暗处盘桓，手法隐蔽，若非他每日杀鱼练剑，精神力在不知不觉中又有所精进，恐怕还真发现不了这些“影子”。
“老家伙，算你还有点良心。”陈纤歌摸了摸下巴，剑眉微挑。
至于金山城里的那些大乾暗子，多亏了莲花教的情报网络。丁三为了“七星续命丹”的线索，也算是下了血本，将柳如烟掌握的部分大乾密探名单作为“诚意”送了过来。如今，大乾在金山城的布置，对陈纤歌而言，已如掌上观纹。
“信息差，才是最大的杀器啊。”陈纤歌嘿然一笑，“大乾的探子们，你们还好吗？把你们都拔起，大乾在这里，瞎了眼聋了耳，在反应过来，来不及咯~
他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一阵噼啪轻响。
“时候差不多了，金山城这锅粥，也该彻底煮沸了。”他眼中闪过一丝与他平日咸鱼气质截然不同的锐利，“来一场史诗级的大暴乱，如何？”
……
三日后，夜。
金山城，一如既往地在夜幕降临后，褪去了白日的喧嚣，转而弥漫起另一种更为原始的躁动。各坊市的灯笼星星点点，却照不透那些藏污纳垢的角落。
今夜的月色，格外暗淡，仿佛被一层厚重的乌云遮蔽，预示着一场不同寻常的动荡。
城西，黑虎堂分舵。几个帮众正围着火盆赌钱，骂骂咧咧，浑然不知头顶的房梁上，被人悄无声息地绑上了一个塞满猛火油和硝石的陶罐，引线浸透了灯油，正幽幽地延伸向黑暗的角落。
城南，青龙帮掌控的一处货运中转仓库。这里囤积着大量准备运往大乾的私盐和违禁品，守卫看似森严，实则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几道黑影如狸猫般潜入，在堆积如山的货物中，巧妙地布置了数个引火之物。
城北，某个小帮派“野狼帮”的堂口。帮主正搂着新抢来的小妾呼呼大睡，床底下，一截特制的缓燃线香，正带着细微的火星，缓慢而坚定地烧向一包黑火药。
类似的情景，在金山城内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帮派据点、产业同时上演。这些布置，有的出自王诗雄派来的暗卫之手，他们行动果决，效率极高；有的则是陈纤歌亲自“操刀”，他利用从莲花教那里“借鉴”来的易容术，换上不同帮派的服饰，轻车熟路地穿梭在各个势力范围的边缘地带，手法刁钻，专挑那些守备松懈却又容易引发连锁反应的地点下手。
子时刚过，当第一声沉闷的爆炸从城西传来时，金山城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巨石的平静湖面，瞬间波澜四起。
“轰！”
黑虎堂分舵的房顶整个被掀飞，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正在赌钱的帮众被巨大的气浪掀翻在地，耳中嗡嗡作响，尚未明白发生何事，灼热的火焰便已席卷而来。
“走水了！快救火！”
“敌袭！是青龙帮的人！”
凄厉的惨叫声和惊恐的呼喊声划破夜空。
紧接着，城南、城北、城东……金山城的各个角落，几乎在同一时间，接二连三地响起了爆炸声，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浓烟如同张牙舞爪的魔鬼，吞噬着这座混乱的边城。
陈纤歌站在一处较高的民房屋顶，手中拎着一个酒葫芦，时不时灌上一口辛辣的酒液。他换上了一身青龙帮喽啰的衣服，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
“这烟花，够不够盛大？”他轻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
爆炸声、喊杀声、哭嚎声、求救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谱写出一曲混乱的交响乐。本就紧绷的神经彻底断裂，各个帮派的人手忙脚乱地救火，同时又疑神疑鬼地提防着“偷袭者”。
“妈的！一定是黑虎堂那帮杂碎干的！兄弟们，跟我杀过去，为死去的弟兄报仇！”一个青龙帮的小头目，看着自家被烧毁的赌场，双眼赤红，提着刀便要带人冲杀。
“放屁！明明是你们青龙帮先动的手！老子在城西的弟兄都死光了！”另一个方向，一个穿着黑虎堂服饰的汉子同样怒吼着，带着人马与青龙帮的人马在街口遭遇，不由分说便厮杀起来。
猜忌、愤怒、恐惧，如同瘟疫般在金山城蔓延。平日里积压的仇怨，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陈纤歌身形一晃，从屋顶跃下，如同一道青烟融入混乱的街道。他手中的无名剑在火光下闪烁着寒芒。
“噗嗤！”
一名正挥刀砍向平民的“野狼帮”喽啰，喉咙处突然多了一道血线，难以置信地捂着脖子倒下。陈纤歌看都没看他一眼，身形几个起落，又出现在另一处械斗的战场边缘。
他时而化身为青龙帮的人，干净利落地解决掉几个正在趁火打劫的黑虎堂外围成员；时而又换上一身破烂的衣服，装作被波及的流民，在混乱中“不经意”地将某个正在指挥手下制造更大混乱的小帮派头目一剑封喉。
他的剑法，早已不是当初那套“杀鱼剑法”。无名剑法虽然依旧是入门，但每一招每一式都透着一股子凝练与狠辣。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是攻敌要害，绝不拖泥带水。
【系统提示：成功击杀“黑虎堂喽啰”，获得熟练度。】
【系统提示：成功击杀“野狼帮小头目”，获得熟练度。】
【系统提示：制造混乱，加速金山城势力洗牌，评价：优秀的搅屎棍（进阶）。熟练度+150。】
“进阶了？不错不错。”陈纤歌一边在混乱中穿梭，一边抽空看了一眼系统提示，心情颇为愉悦。
他就像一个幽灵，在金山城的夜色中游荡，每一次出剑，都像是在往本已沸腾的油锅里又添了一把火。他刻意控制着目标，专挑那些平日里作恶多端、民愤较大的帮派成员下手，或是那些试图浑水摸鱼、扩大冲突的野心家。
他的行动，无疑加剧了混乱，但也巧妙地将仇恨的种子洒向了更多不同的势力。青龙帮、黑虎堂、以及那些大大小小的帮派，都发现自己的对头似乎不止一个，而是四面楚歌。
金山城，彻底乱了。
火势越来越大，从最初的几十个点，逐渐蔓延连接成片。整个城市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燃烧的蜂巢，无数人在其中奔逃、嘶吼、搏命。
当大火烧得最旺，混乱达到顶峰之时，陈纤歌悄然退出了战场中心。他来到城北一处事先约定好的废弃戏楼。
戏楼的后台，几道身影早已等候在那里。为首的是一名面容普通的黑衣中年人，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周身散发着后天后期的强大气息。他便是王诗雄派来的暗卫负责人，代号“玄鸟”。
“陈公子，一切如你所料。”玄鸟声音低沉，不带丝毫感情。他身后的几名暗卫，也都是后天中期的好手，此刻看向陈纤歌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他们今夜也参与了行动，但陈纤歌那种如同鬼魅般在混乱中精准点杀，并不断激化矛盾的手段，让他们也感到心惊。
陈纤歌灌了一口酒，抹了抹嘴角，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早已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平静：“第一步完成了。接下来，该去拜访几位‘老朋友’了。”
他将酒葫芦往腰间一挂，眼神望向城中心青龙帮总舵和黑虎堂总堂的方向，眸光深邃。
“丁三，石宽，徐奎……今夜的枭首之宴，可莫要让咱们等太久。”
夜色如墨，血光冲天。金山城的命运，在这一夜，将被彻底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