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妃愣住了,端妃两侧伺候的宫女也愣住了,就连绿萝也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小主子。
下一刻,绿萝最先反应过来。
连忙故作惊讶,俯身去扶:“小主子,小主子您没事吧?”
程依却将她的手一推,躺在地上双手抱着肚子,脸上浮起痛苦神色,小嘴一撇,眼眶迅速泛红。
“膝盖……好疼……都磕破了……”她小手摸着自己膝头,满脸委屈。
绿萝连忙俯身查看,顺势拉起程依的裙摆一角,露出小腿,只见白皙的膝盖上确实红了一片,看着骇人。
刚刚她下地的时候直至滑了下来,膝盖确实重重一着,虽然未至于破皮,却也不轻。
“可是伤到骨头了?”
绿萝看着程依抱腿哀嚎,一时竟是分不清是装的还是真的,只好立刻抱起程依,满脸焦急:“这可如何是好?”
端妃眼角一跳,脸上的笑意瞬间僵硬下来。
她本意不过想趁机敲打一下这胆敢当众出头的九公主,却没想到这小丫头竟会反咬一口
今日陛下在殿上对九公主的宠爱她可是看见了,若真传出“撞伤九公主”的事,怕是可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善了的。
“我……本宫只是路过,是她……她们撞了过来!”
端妃一时间也乱了分寸,语气比平时尖厉几分,
“宫中那么多双眼睛,可都看得清楚!”
她环视一周,除了程依和绿萝,剩下的都是她宫中的人,她们的话,皇帝怕是不会信的。
“哎呦——”程依又闷哼了一声,皱着眉头,一副痛得说不出话的样子,却在端妃望来时,偏偏抬起头来,一双红红的眼睛直直看过去。
只见那双眼睛里还含着泪光,却像是被雾气遮了一层,水汪汪的,满是委屈与控诉。
“端妃娘娘……为什么要骂我……”她声音软软的,带着哭腔,“明明是你撞了我……你还要怪我……”
她说着,又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小手死死捂着膝盖,看上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端妃心头猛地一跳,喉咙像是被什么卡住,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她向来擅长与宫中妃嫔周旋,最擅长的便是用笑面藏刀,可今日,却被一个三岁半的小丫头逼得进退失据。
这孩子分明稚嫩年幼,可偏偏每一句话都说得滴水不漏,又拿捏住了她此刻最怕的地方,端是让她无处下手。
“本宫……本宫并没有——”
“没有?”程依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委屈地看着她,“那你说,咱们要不要到父皇那边,让他来评评理?”
一句话一出口,端妃便如坠冰窖。
她若说“是”,等到了陛下面前,依着陛下今日在殿上对她的态度,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可若说“不是”——那她便等于承认自己失礼伤人!
一时间,端妃的脸色白了又青,嘴唇微微颤抖,连额头都渗出了细汗。
“娘娘。”她身侧那机灵些的宫女眼见情势不妙,连忙轻轻扯了她一下袖子,低声劝道,“不如先认个错,终究是个小孩子,今日失了的面子,改日拿回来便是——”
端妃咬着牙,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硬生生扯出一抹笑意,可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是本宫疏忽了。”她语气僵硬,声音里尽是压抑的怒意与不甘,“让依依受惊了,实在是本宫之过。”
说着,她朝着程依微微俯身,低头行了一礼,虽是敷衍,却也已是她身份能做出的最大退让。
宫女们一个个低头噤声,大气都不敢出。谁都看得出,端妃今日是真的被逼到了绝境。
绿萝抱着程依,眼里却闪过一抹惊讶。这般高傲的端妃,竟也能低头认错?
程依却像没听懂似的,微微偏了偏脑袋,眼眶还泛着红,语气软糯而天真:“端妃娘娘是承认把我撞成这样的吗?”
端妃一口气差点噎住,脸色青白交错,偏偏还要维持那副体面勉强的笑容。
“今日却是本宫疏忽了……是本宫的不是。”
她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哦。”程依轻轻眨了眨眼,像是终于满意了,点点头,语气却还是软绵绵中带着一丝委屈,
“那娘娘以后要小心走路呀……宫里人多,我年纪小,走得慢,容易被撞疼。”
“……本宫记下了。”端妃咬着牙回道。
绿萝是个稳妥的性子,见端妃低头,便连忙弯身行礼:“既然娘娘也认了错,那奴婢便先带小主子去太医院了,伤口要紧,还请恕罪。”
端妃微吸一口气,强压下怒意,面上勉强维持平和:“如此,你等便快些去,莫要耽搁了。”
绿萝抱起程依,正要转身离去。
却听怀中人突然轻声开口:“慢着——”
端妃一怔,下意识问道:“依依还有何事?”
程依歪着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手中那镶着珠玉的檀木盒上,眼睛亮了亮,语气依旧软软糯糯:
“娘娘手里的盒子挺漂亮的,我膝盖磕破了,正好需要个东西垫着,不如娘娘把那盒子送给我可好?”
此话一出,端妃脸色骤变,握着那盒子的手指骨节发白。
“你……”
“娘娘不舍得?”程依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她,声音委屈得要命,“那也没关系,我回去跟父皇说一声就好,他那里好东西多得很……”
端妃险些咬碎一口银牙,胸膛急剧起伏,她要盒子,自然不可能只要盒子,怕是盒子里的红宝缠丝金簪也得拿走。
那可是皇后看她这次殿上表现得好,特地赏她的,她如何舍得.
思量片刻,最终狠狠一咬牙,将手中檀盒递出,笑容僵硬得几近扭曲:“既是依依喜欢,自然……送你便是。”
程依这才满意地咧嘴一笑,伸手接过盒子,乖巧地说道:“那就谢过端妃娘娘了。”
绿萝忍着笑意,抱着她转身离开。
端妃目送二人远去,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盒子的余温,却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一般——又疼又羞又恼,却偏偏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