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卫国好奇的问道:“大姨,我看你这业务挺熟练的啊,你怎么连这个都会?”
安欣笑着和他说道:“我这些都是从你舅舅那里学来的,要论看东西,你舅舅才是高手。”
“小时候他就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为此他还拜了个当铺的大朝奉为师,当时家里有许多与这方面相关的书籍,我在好奇之下也跟着学了一些。”
“学了那些东西之后,我也跟你大舅去外面转了几趟,由于当时我们年纪不大,那些人对我们的戒心也不强,倒是真淘到了几件价值不错的宝贝。”
“不过那些年他收的东西全都成了烫手的山芋,估计现在他手里也剩不下几件好东西了。”
江卫国好奇的问道:“这么说的话,我手里的这个缸真的是个老物件了?”
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安欣这才笑着说道:“你手里的这个画缸我看最多也就到民国,虽然制作工艺还算不错,但却算不上什么真正的老物件。”
“不过缸里的那几副破画倒有很大可能是个宝贝,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今天也算是捡到个大漏了。”
江卫国怎么都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且不说这几幅画已经破损的没眼看了,刚才安欣全程都没有打开看过一眼,怎么就如此确定这几幅画中就一定有宝贝。
难道这位柔柔弱弱的安大小姐也有传说中的透视眼不成?
看他那疑惑的神情,安欣笑着指了指画卷破损处隐约露出大半的红色铃印。
“这上面印的是十洲,这是明代着名画家仇英的号,也是他作画时最喜欢用的私章。”
“之前我们安家曾收藏过一幅仇英的真迹,所以我对仇英的画作也算是有些研究,这个铃印与我家之前收藏的那幅上的一模一样,这一点我自认不会看错。”
“而且你看看这几幅画的纸质破损处,露出的毛边儿材质与颜色都与明代的画纸相符,仇英流传于世的真迹并不多,大多都是后人的仿品或者是临摹之作。”
“即便这幅画是我看走眼了,那也是明代后期的临摹之作,不会是清朝和民国所仿。”
“花八块钱换三幅明代的作品,这个买卖怎么说都不算太亏。”
看到江卫国高高竖起的大拇指,安欣笑着说道:“我还没问你呢,你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
江卫国现在也是瞎话张嘴就来,满嘴跑火车的道:“还不是单位院里的那些大爷太能聊,听他们把这些东西吹得神乎其神,还说什么文人必须有雅趣,所以我也想试着能不能捡几件好东西回去充充门面。”
“不过我没学过这方面的知识,看什么都像是老物件,所以之前过来几次也都只是随便看看,从来没有出手买过。”
安欣笑着说道:“还是我大外甥聪明,这里面的水可深着呢,坑的就是那些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半桶水。”
“你要是真想学的话,我让你舅舅给你弄几本书邮过来,等你学习之后再来这里碰碰运气。”
“不过还是那句话,在这种市场里的漏儿捡着玩儿可以,最多不过几十、一百的,就算是打眼也不心疼。”
“可万一要是真遇到专门做古玩买卖的私人可千万不要出手,那些人卖的要么是赝品,要么就是从墓里面倒腾出来的物事。”
“如果被人发现的话,对你可是大大的不利。”
“现在你有了那么好的单位,可千万别在这上面栽了跟头。”
对于安欣的教导江卫国自然诚心受教,就他那从电视鉴宝中学来那连二把刀都算不上的眼光,如果真遇到“专业人士”的话,那就是一头待宰的肥猪。
像这种淳朴的农民就对自己这种新手非常友好,就以刚才那位老汉开出的价格,累死他也亏不了几个钱。
其实想要淘换好东西他还知道一个好去处,而且质量绝对有保证。
只不过现在自己的房子太小,根本就放不下什么东西,等什么时候弄到大一点的场地时,再干一票大的也不为迟晚。
回到家里之后,安欣先是洗过了手,然后才将那副露出铃印的画卷平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的慢慢展了开来。
看着她的动作江卫国都替她揪心,生怕动作稍微大些,那卷破画就会直接碎掉,这也不怪他心中吐槽,谁见过珍贵字画一边打开一边往下掉碎屑的?
足足用了一分钟,安欣才将这幅画全部展开,待看清了这幅画的全貌之后,那一道道裂开的横纹和一个个窟窿更让江卫国感觉一言难尽。
别说这东西是不是仇英的真迹,即便是他的真迹,就这样的品相也基本上也算是废了。
江卫国在一旁看得龇牙咧嘴,而安欣却越看眼睛越亮,注意到细节处之时,她恨不得把眼睛都贴到画上了。
安欣这般动作让江卫国很是愧疚,自己都打算去早市捡漏了,怎么就不知道预备个放大镜在家里呢。
大概十多分钟过后,安欣才抬起头激动的对江卫国说道:“没想到咱们就是去了个早市,居然就捡了这么个好宝贝回来。”
“这幅画正是仇英的真迹《桃园草堂图》,咱们今天也算是旗开得胜了。”
看安欣如此高兴的模样,江卫国弱弱的问道:“大姨,这幅画都已经变成这幅模样了,即便是仇英的真迹,应该也挺不了多长的时间了吧。”
安欣罕见的白了他一眼,这才开口道:“我们古代的名画动辄历经千年,你以为那些画作是如何做到历经磨难直到今日还瑰丽如新的?”
“别说是破损成现在这个样子,即便是再残破些,遇到手艺高超的修复师傅,也能让这幅画再现最为美妙的原貌。”
“放心吧,在帝都绝对能找到手艺精湛的老师傅,不过就是多花些修补费罢了,与这幅画的价值相比那点儿费用根本就不值一提。”
听安欣这么说,江卫国的心思也火热了起来,虽然这是安欣帮他捡到的宝贝,但自己也全程参与了不是?
更何况自己只花了八块钱就弄了三幅画回来,别说是在后世,如果再过个七八年的话,八块钱恐怕连那个绘有锦鲤的缸都买不到。
欢喜之余他又将目光看向了另外两幅残破的画轴。
在安欣的仔细鉴别下,其余那两幅一幅为沈周的《盆菊幽赏图》,一幅则为文徵明的《木径幽居图》。
虽然对这两幅画她没有那副仇英的那么自信,但也给出了八成以上的把握。
连续又鉴别出两幅珍品之后,安欣非但没有激动欢喜的神情,脸上却挂上了一丝遗憾之色。
听江卫国问起原由,她不由叹了一口气道:“当年收藏这些画的一定是位收藏大家,而且对于藏品的收藏与归纳极为讲究。”
“现在这里吴门四家已具其三,唯独缺了一副唐寅的代表之作,而且据我猜测缺失的那一副还必定是唐寅的山水画作。”
“不知是在乱世中无奈遗失,亦或是被有心人偷偷取走,如今却只剩这三幅,而且犹如垃圾般被人胡乱放置,想想就不免觉得遗憾。”
没行到自己这位大姨还是个强迫症患者,江卫国只能笑着劝道:“大姨,咱是不是有些太贪心了些?”
“今天咱们可只花了八块钱,那个大爷还搭了个画缸,您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合适了?”
听了他的话,安欣也反应了过来,不由噗呲的笑出声来。
“是我贪心不足了,要说还是你的心态好,能同时得到这三幅真迹,即便是以前那些大收藏家也未必有这个好运气。”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安然开门从卧室中走了出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问道;“妈,表哥,你们聊什么呢?”
看自家女儿那副懒散的模样,安欣没好气的说道:“我和你哥都从外面回来好久了,你却现在才醒,以后可不许这样睡懒觉了。”
“别以为我和你爸不在身边就能散漫了,好的生活习惯是需要你自律的。”
看自己老娘上来就是一通唠叨,安然连忙态度诚恳的认错,并语带夸张的转移话题道:“妈,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破画?”
听了她的话差点没把安欣给气死,这也就是在自己家里,若是换了个懂行的,别说是自己,就算是欧阳懿的脸都没地方搁。
她也不想过多解释,要是这个死妮子也迷上了憋宝捡漏,那自己才叫做欲哭无泪呢。
她没好气的说道:“这些东西与你无关,还不赶快去洗漱,都是大姑娘了,成什么样子?”
等欧阳安然进了卫生间后,江卫国才开口道:“大姨,等这三幅画修复之后我先让安然挑一幅,今天如果不是你的话,这些画我还真是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安欣连忙小声说道:“卫国,这些东西你能玩得,可安然却是碰不得。”
“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踏踏实实的工作学习,如果让她知道这些东西的真正价值,恐怕她也没心思去工作,只想怎么去早市捡漏了。”
“这些年都是你们帮我们一家,这三幅画就当是大姨对你的感谢了。”
“如果再提给安然留的话,我可要真生气了。”
既然安欣都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江卫国自然也不好坚持,左右这些东西被捧上天最少也得需要十几年的时间。
如今发财机会遍地,以后在其它的地方对她们进行弥补就是了。
安欣在帝都待了五天便返回了青岛,毕竟她自己的工作还没落实呢。
如今已经安排好了大女儿的工作生活,也是该为自己的工作问题考虑一下了。
又是一个星期日,江卫国提着一个帆布包,出现在琉璃厂一家叫做墨韵轩的店面之前。
这家店还是他从门卫老黄的嘴里听说,这里有一名非常着名的老师傅,修复古画的手段堪称一绝,且人品也极为讲究。
刚走进店门,就有一名四十岁左右,经理模样的人笑着迎上来问道:“这位同志,不知你想要买些什么?”
看了一眼店里的摆设,就知道这里主要经营的是文房四宝和挂在墙上的几幅看上去就年代久远的字画,就连鼻端都似乎萦绕着一种非常好闻的墨香。
“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想问一下你们这里可否能修复字画?”
那名中年人笑着说道:“修复字画自然可以,不过我们要着字画的破损程度才能确定,还请您稍等。”
话落后,他便对楼上喊了一句道:“小林,这里有同志想要修复字画,你下来给看一下。”
只听右手边的木质楼梯处有脚步传来,同时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从上面响起。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