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觉得吃饭吧唧嘴很粗鲁,好几次吃饭时说话真的被呛到过。
至于人对食物能否有敬畏之心,从而公平看待比自己弱小的事物,这个怎么说呢,穷人家的孩子从来就没这种离谱且奢侈的观念。
智慧礼堂的餐厅不是一张大长桌。
那是一张张正方形小桌。
谢尔琳带着她吃完了饭,在她自觉要求下,包揽下了清洗餐具的活。
洗完之后,难免要和谢尔琳修女说一声再走。
向一同洗碗的后厨修女问了大概位置后,便独自一人穿过入夜后,极为寂静的智慧礼堂各处长廊,来到了正厅大礼堂。
刚一进去,便听到了一阵奇异的歌声传来。
只见大礼堂最前方中央,一群穿着黑色袍子的少年少女,正在一个黑边白袍牧师的指挥下唱着什么。
光是人声,便是一阵接着一阵。
到底唱的是什么,她也听不懂。
她的目光落在了最前排座位上,谢尔琳修女正坐在这里观看。
似乎听到了身后脚步声,谢尔琳转过头,对菊藜做了个噤声手势,然后招招手示意她过去,坐下来一起听。
等坐下后,谢尔琳便直勾勾看着前方不说话。
菊藜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也不敢打扰。
她就那么坐在旁边,听着一群大大小小的少年少女,在最前面牧师的指挥下,一遍又一遍吟唱着她听不懂的语言。
直到快瞌睡时才停下。
“谢尔琳女士,我只是来跟你说一声,我要回去了。”
谢尔琳点了点头,看着这个姑娘不禁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这歌么?”
“歌……”谢尔琳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又点点头:“是的。”
“虽然听不懂,但很轻盈,心情越来越宁静,身体也愈发放松,这唱得还是很舒服的,很不错。”
“菊藜,你识字么?”
“认识字,先前来这里上过一年诵书堂。”
“后来呢……”
“母亲需要照顾,我就一直待在家里,不过我母亲教了我很多字。”
“是么,我考考你。”
谢尔琳拿出身上的一本老旧《圣铎》,随便翻开一页,随手指着一行。
菊藜看了看后说道:“值得信任的言论并不美好,美好的言论并不值得信任;真正怀揣善意的人不会辩解,长于言词的人并不纯善;看起来能言善道的人并不真正渊博,真正渊博的人对很多事常常怀揣疑惑。”
她小声读完,看向谢尔琳。
谢尔琳合上书,惊讶后问道:“菊藜,你今年有十四岁了吧?”
“事实上……我快十七岁了。”
“抱歉。”谢尔琳没有太多惊讶,贫民窟的孩子经常因为吃不饱,瘦得跟皮包骨似的,很多孩子十几岁了,身体看起来还像七八岁,她道:“以后每天结束工作回去前,来这里陪我听会儿歌吧。”
“好的谢尔琳女士,如您所愿。”
菊藜微微一笑,这便起身告辞,很快走出了智慧礼堂大门。
待其走后,牧师走到近前,皱着眉头问道:“谢尔琳礼襄,您真的打算让一个外人来听我们的‘咒印修持’吗?”
谢尔琳平静地看着他说道:“阿克莱司书,我有选择的权力。”
“好吧……未来变幻莫测,望您坚定如一。”
夜色深沉,刮着风,雪就跟不要钱似的。
砰!
桑乐街某处大门忽然打开,半裸的女人跑出了屋子,冲入黑暗,很快敲开了一栋围楼——中空的筒型建筑,中间是庭院,房间都在楼体边缘。
这栋方围楼名为“麦乐之家”,是桑乐街唯一一栋围楼,
女人跑进来后,直接撞开了守在门口的几名大手,一路冲入了楼上某个房间,敲开门后一把抱住开门的浓妆艳抹的四十几岁老女人哭。
“我受不了了,那就是个懦夫,该死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大牙打你了?”
“并不是……”
“好了别哭,坐下来慢慢说,你得小声点儿,我这里还有朋友。”
老女人擦干净这女人眼泪,将其领入屋子里。
外面真的是太冷了,雪又大。
进来之后她便说起了这段几天来,大牙不去干活,一天天不是睡觉就是杵她,现在她都不敢坐下来了。
“大牙怎么会这样,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堪的事?”
“他在街坛,被一个人打败了,那天回来后就这样。”
“输赢不是很正常吗?只要没死,打回来就是了。”
“可他觉得屈辱,天天怀疑自己是否就是个没用的垃圾……我看他就是。”
“不不不,据我所知大牙不是那样的人,一定发生了什么,你说详细些。”
“他是被一个异乡人打败的,是个初入街坛的新人,第一次打街拳,然后对方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击败了。”
“那是个什么样的异乡人,叫什么?”
“那里只有绰号,叫沙漠之貂,具体什么样我不知道,只知道黑发黑眸小麦色肤,个头不高,从唇上到下巴,有着柔顺的黑胡须。对了,还是个截击手。”
“大牙花费了将近十年,才从贫民窟爬出,来到街坛五十名的位置,一路被他击败的截击手不知多少……虽然他也失败过,可只限于别合手和锁缠手。如今街坛前五十里面没有截击手,就是因为全被大牙给刷了下去。大牙这人,对异乡人又特别看不起。当初在贫民窟时,他就前后被好几个异乡人抢过东西。后来这些人里,被他打死过好多个。唉……这次他受到的重创可不小。平时他吹牛,不吹别的,只吹自己是截击杀手,异乡人杀手……你说,讽刺么?”
“可那又如何?这不能否定他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和成果啊!”
“孩子,当年和大牙同样从贫民窟出来的,如今还有几个活着?他就是靠着这股仇恨积累下的信念,这才能有今天。他就是靠这个活着的。没有这个,也许当年他也和别人一样,在冬天中永远睡着了……回去吧,他只有你了。”
听到老女人这么说,女人默然。
心有余悸地抓了抓屁股,犹豫再三还是转过了身去。
在她离开后,房中深处走出一道身影,缓缓朝外走去。
“您要去哪儿?不留宿了么,芭芙夫人?”老女人连忙道。
仿佛想起什么,她停下脚步。
稍微拉了拉自己的黑色皮袍,顺带丢出一枚金色戈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