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九遥出生在开阳洲丑市的一个普通家庭,既没殷实的家底,也没有广泛的人脉。
但当踏上修行之路时,他并不对自己的未来感到慌张。
因为,他是在16岁就自行觉醒了天赋的、当之无愧的天才。
凭借这百里挑一的资质,他摆脱了压在自己身上的部分枷锁。
从一个平民,变成了一个有潜质的平民。
他们一家三口也终于是搬离了连楼梯灯都没有的老楼房,有了新家,能吃饱饭了。
只不过,人啊,一旦尝到了攀登的甜头,就会一直心心念念的想往上爬。
薛九遥是个好强又骄傲的人,他不甘心停留在普通人中碌碌无为。
于是,他拜入了盘踞丑市的银泠派门下,开始锤炼自己、潜心修炼。
仅用了两年,薛九遥就突破了普通人一辈子都碰不到的玄界壁垒。
而后,他便开始外出历练,成为了赏金猎人,直至今天。
他很清楚,自己的修炼之路过于顺风顺水了,早晚有一天,他会迎来属于自己的“劫”。
但是……
“嘭!”
薛九遥在落满碎石、遍布裂纹的月白色地面上狼狈翻滚。
虬结扭曲的巨大触手与他擦肩而过,刮起的劲风让他的皮肤都觉得有些刺痛。
他拼命调整着呼吸,心脏却在胸腔中无法抑制的极速跳动,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咚咚”声。
薛九遥抬头,猩红便落入了他灿金色的瞳孔中。
明明只有玄界二境巅峰,明明还比他低了一个境界。
可当他与恣睢的那双赫眼对视之时,心底就会不自觉的泛起恐惧的涟漪。
畏惧感在堆积,本能在叫嚣着逃离。
薛九遥趴在地上,只听见他的“死劫”说:“恭喜你进入二阶段,继续加油哦~”
狰狞的触手凭空出现在身侧,突兀的攀咬而来。
他顾不得思考岳枧到底是什么怪物,只能一个翻身跃起,躲过袭来的攻击。
“砰!砰!砰!……”
尾赫一击未中,反向横扫,所过之处只留下货箱与立柱的残骸,整个码头都为之一震。
细碎的羽粉飘荡,它包裹住了薛九遥原先为猎物布置的牢笼,将一切隔绝封锁。
此刻,薛九遥只能狼狈躲闪,靠着毅力以及求生意志催动着自己挣扎、逃离。
但是,灵魂深处属于修炼者的骄傲又令他的升起了一丝不甘心。
他握紧了手中两掌长的宽刃短刀,强行止住了身体本能的颤栗。
“踏!”
行进路线上出现了一组货柜,薛九遥速度不停,垂直踩上柜门,而后凌空越过尾赫撞来的一击。
货柜被砸得七零八落,实木断裂产生的木屑纷飞。
薛九遥身形一转,灵能在刀刃上聚而不散,手中短刀顺势下砍!
“锵!”
利刃被殷红的刃鳞轻易挡下。
玄界三境的全力一击仅在鳞片上留下了一道细长划痕。
随后,刃鳞倒竖,尾赫看似轻柔的舒展,如花瓣一般绽放,带着些许惊悚的美感。
薛九遥的刀身上顿时传来了巨大的力道,让他被瞬间击飞了出去。
紧接着,倒飞而出的人影还没落下,暗红的赫子如同流动的血,它缓缓前探、包裹,将猎物围困其中。
薛九遥被八条赫子攥住,刃鳞卡在了他的皮肉之下。
而后,绛紫色的甲赫从空间裂缝中探出,刺入他的身体,汲取他的灵能向内生长。
手部的神经被切断,握刀的指节不受控制的脱力、张开。
短刀掉落,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码头结束了这场半分钟不到的动荡,猛地陷入死寂。
战斗结束了。
咔!
随着武器脱手,薛九遥好像听到了什么事物碎裂的声音。
似是他的骨骼,似是他身旁的空间,又似是某种难以言喻的精神层面的东西。
他怔怔的望着自称岳枧的怪物从货箱顶跳下,向着他缓缓走来。
这时,他才发现,对方原来从头到尾都没移动过分毫。
他想开口问为什么,为什么作为玄界二境,他能拥有如此恐怖的战斗力。
那种近乎打破境界划分规则的悬殊战力差距,已经不是天赋、资质、潜力之类的东西能够解释的了。
这更像是猛虎狩猎牛羊、鹰隼捕食鼠兔一般。
是顶级掠食者的物种优势,是来自食物链营养级的压制。
恐惧无法抑制,就此决堤。
他无声无息的被赫子们吞没了。
恣睢冷眼看着薛九遥的身躯被甲赫渐渐蛀空、头颅被完整取出。
他心里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利益最大化。
他面前的头颅睁着灿金色的眸,生动的惧意令这双眼睛不显黯淡,仍旧熠熠生辉。
恣睢注视着这抹金色,眼中满是对待未被雕琢的上好材料的审视。
“唔,就这么送过去未免有些太失礼了。”
肩胛骨下方的甲赫分裂出一支,接着轻柔的从脖颈的断口处往上生长。
“咔咔咔……”
化为一片废墟的码头回荡着毛骨悚然的声音,这天亮之前,他都将被闪着金属光泽的雾气笼罩。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真丝窗帘照在典雅的宽敞房间里。
“当——”
房间外,六点半的钟声响起,而薄奚万早就不在床上了。
他自盥洗室中走出,抬手随意的将水珠们驱离自己的头发。
打开衣帽间,按照今日的心情挑了一套银灰色的正装和一杆色泽明亮的枫木镶银手杖。
按照惯例,他会先去书房处理在他夜里休息期间产生的文件,之后再去用早餐。
薄奚万整理好衣装仪表,才不急不缓的推门而出。
然后,他就会沿着间或摆放古董、画像、鲜花的长廊往书房走去。
这座庄园相当大,并且薄奚万也不太喜欢有太多外人在自己的家中,因此,这一路上,基本不会碰到仆人。
他走了五六分钟,这才到了书房那道勾勒着薄奚家纹的乌木门前。
薄奚万的灵能微微波动,门在片刻后发出了微弱的咔哒声。
他如同往常一般,推开了门,紧接着,愣在了原地。
在书房中间的宽大红木书桌之上,热带地区与刑场附近常见的黑色曼陀罗无声的绽放着。
腥甜的铁锈味飘出,有点点殷红从桌边滴落,没入厚实的手工地毯中。
而在花团的中央,是一颗点缀着曼陀罗的红褐色头颅。
薄奚万蓝色的眼睛与涣散的灿金色对视,惊愕的情绪瞬间外泄又被他收拢了起来。
是薛九遥。
他平静的做出判断,没有贸然进入,而是将厚重的乌木房门合上。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薄奚万转身,若无其事的离开了这里。
只有匆匆的步伐还能看出,这份意料之外的礼物的“惊喜”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