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辩论一直持续到深夜。
“孤认为,需要再派使者到云夏国,打探他们的军情,宣王那里也需要人去周旋,定要找到他幕后的那个人,众位大人可有举荐的人?”
大殿中响起悉悉索索的讨论声,中极殿大学士道。
“云夏国可以明暗结合,明着去一个人迷惑他们,暗地里再去几人,务必要身手好的人,能躲过他们的视线。至于宣王那里,臣认为什么人都会被他防备。”
昭阳问道。
“若同样明着一波人,暗着一波人呢?”
“臣认为没什么用。”
昭阳托着脑袋想了许久,突然眼睛一亮,转过头去看徐言,恰逢徐言正抬头看她,二人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熟悉的晶亮。她爽快道。
“那就把水搅得混一点,让他忙不过来,让他烦不胜烦。”
内阁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视了几眼又将视线移向昭阳。
“也不是不可以。”
“那你们便想几个合适的人选,明日下了朝再议。”
“……是。”
昭阳朝兵部尚书道。
“加快训练兵士,一日都不能懈怠,让一些近一点的,能动的兵士暗中集结,战马粮草也要开始准备,明日孤就召户部商议粮草之事。”
说完又看向内阁。
“你们与兵部尚书共同理几个能带兵的将领出来,明日在朝堂上众议。”
几人面面相觑,都没想到小太子竟是个如此有魄力之人,与皇帝商议了许久的事,一个下午就被他定了下来。
但他们也欣赏昭阳这种雷厉风行的作风,有些事情拖久了反而会出乱子。
议完事昭阳又去后堂看了皇帝才回到东宫。
景桢已经呈上了保胎的药,昭阳喝完过后又强迫自己吃了一大碗饭。
徐言拉着她在内殿外消食。
“今日疲了吧。”
昭阳却说。
“厉昭此人如何?”
满脑子都是政事,徐言叹了口气道。
“你预备让他去哪里?”
“幽州。”
徐言心里一直好奇那个出谋划策的人到底是谁?厉昭那样的性子,恐怕无法查出来,他慢悠悠道。
“我去吧。”
昭阳头也没抬。
“注意安全,莫要暴露了自己。”
徐言觉得好笑,问道。
“你早就想到了我会去?”
昭阳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他,慢慢走上前环住他的腰,神情比下午柔和了不少。
“我想到了你不放心厉昭,也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你就在暗处查,莫要让自己涉险。”
徐言顺势抱住她,在她额间印上一吻。
“幽州路远,我这一去至少两个月,我担心你和孩子。”
昭阳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闻着他身上独有的雪松香,莫名感到安心。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我们两个的。”
二人在徐徐晚风下拥了许久才往回走。
“对了,云夏国那便派谁暗处去合适呢?”
徐言帮她脱下外裳,放到置衣架上,道。
“常林那么厉害的人你放着不用,还到处去找人?”
昭阳闻言眼前一亮,雀跃道。
“你说的极是。”
徐言点了点她的鼻子。
“现在能安心睡觉了吗?”
心情放松了,身体自然也就松懈下来,昭阳这才感觉自己累极了,倒在床上很快就沉睡了过去,徐言抱着她,也很快睡着了。
……
历代朝堂总是腥风血雨,就是一个推荐大将军的小事,也是争论不休。
文官认为选年长者有经验,武官认为年轻的有魄力,内阁与兵部尚书拟出来的备选无一人让他们满意,殿下争论不休,昭阳扶额道。
“云夏国屯兵的动作于一月前便展开了,我们却连大将军的人选都定不下来。”
争论声慢慢停了下来,昭阳冷眼扫过堂下所有人。
“还有何事要奏?无事便退朝。”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埋头不语。昭阳无奈,只得拂袖而去,又召内阁到明政殿议事。
又是一整下午的讨论,才定了带兵人选以及使者。
按照前一日与徐言的商量,昭阳把袁铮安排到了军队中历练,培养一些有能力的新人,为自己所用。
云夏国王的使者定的是礼部的人,宣王那里,定了左清。至于暗地里派了谁去,昭阳与徐言自己心里清楚就好,并未告知内阁。
徐言带着杜莱,先一步秘密出发,临别时二人依依不舍。
“你胃口不好,朝中事多,务必要多吃一些。”
“宣王若是发现你的存在,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你的,我给左清说清楚了利害关系,他会配合你的,但你自己也要留个心眼。”
“有什么事就找厉昭。”
昭阳一愣。
“你不带厉昭走?”
“不带他,东厂要有人坐镇,你这里也离不开人。”
昭阳抱着徐言的腰,亲了亲他的下巴。
“我都知道,你一定要小心。”
“嗯。”
“趁着天还没亮,我要走了。”
“嗯。”
昭阳嘴上应得好,手上却扔抱着徐言,不愿松手。
徐言亲了亲她的额角。
“你这样我走不了了。”
昭阳将他紧紧抱了一瞬,又松开,依依不舍道。
“走吧。”
徐言怕自己再犹豫就真的走不了了,立刻转身离去。
……
徐言走了后昭阳每日忙于政务,但闲下来时总是很想他,她惊讶地发现,不知不觉间,徐言已经侵入了她生活中的每一处,让她为他牵挂,为他担心。但好在徐言经常会寄信给她,比如左清与宣王的儿子打了起来,宣王本在与人密探,忙不迭地赶去处理,再比如宣王的儿子意图玷污同行而去的宫女,不知怎的闹到了县衙那里,宣王正秘密出去,刚到目的地就折了回来。更夸张的还是宣王儿子醉了酒,在左清面前大放厥词,说他不过是一个蝼蚁,在左清的刺激下,将宣王如何敛财,征地,以及与湖广总督关系匪浅的事全都抖漏了出来,而他夸夸其谈的地方,在幽州最大的妓院里,不过一个时辰,宣王就带了大批兵士将他擒了回去。
从那以后宣王的儿子就被囚禁了起来,他以为这样自己就可以放心了?还是小瞧了徐言的本事。
东边的粮仓莫名其妙被人烧了,他们人赶到的时候,已经烧得只剩个框架,宣王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府内又出现了盗贼,盗贼直奔书房,虽未找到与湖广总督和云夏国通信的信件,但却将书房烧了个精光,总之左清在的这几日,宣王忙得焦头烂额一刻不得安宁。
昭阳看完忍不住伏在罗汉床上笑得前仰后翻。景桢含着笑意过来关了窗户。
“殿下笑什么?”
昭阳眉眼弯弯,道。
“从未见徐言做过偷鸡摸狗的事,不好笑吗?”
景桢将安胎药递给昭阳,道。
“也从未见过徐提督像这样细致的给人写信过,他是怕您担心,也想逗您开心。”
昭阳憋住呼吸将药大口喝下,景桢随即递上蜜饯,她嘴里含着蜜饯,问景桢。
“他走了得有一个多月了吧。”
“都快两个月了。”
昭阳将朱窗推开一条缝,两只手交叠放在窗台,看着明亮月光。
“我都有点想他了。”
而此时的徐言,与她同沐一道月光,正躲在书房外的黑暗处,一双泛着精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书房的位置。
他在幽州找了数日都未曾找到宣王背后的人,宣王的私宅,可能会去的地方,他通通都找过了,最后将注意力放在了书房里。
这是宣王最近来得最频繁的地方,而且每日都会有人送饭进去。徐言觉得,那人极有可能就在里面。他故意扮做贼人在里面乱翻一通,点了书房,然后就在暗处看着,等那人现身。
果不其然,一个身形胖矮的男子从里面跑了出来。
徐言定睛一看,大脑瞬间清明过来,立刻拔剑飞向前,招招致命,朝要害处砍,那人反应不及,连续捱了好几下才堪堪抵住。
“你是徐言?”
徐言不语,转身又是一剑,那人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跟着就往天上飞,徐言紧追不舍,到外面的一处竹林里追上了他。
那人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把利剑,反身直抵徐言咽喉,徐言侧身躲过,那人极快速地转身,剑滑过徐言的手臂。
二人都落在了地面,隔着几丈远对视着。
“徐言,我还以为此生再难有机会见你了。”
徐言扯下面巾,面含轻笑。
“怎么,宫里待不下去,又跑来找你的老东家了?”
庞雍神色一顿,道。
“你知道?”
徐言轻蔑一笑。
“很难查出来吗?不过我没想到的是,宣王幕后的高人竟然是你,看来他是真的找不到人了。”
被徐言这样侮辱,庞雍反而不觉得生气,大笑着道。
“若当初你和小太子不赶我走,也不会有今日的局面。不过话说回来,小太子对你还真是重情重义呀,也难怪你会为了他卖命。”
“宣王许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如此卖命?”
庞雍狂笑两声,道。
“宣王如今的实力今非昔比,我就等着看你们落败的那一天。”
徐言听完此话,不禁觉得好笑。
“你就这么相信宣王?还是说,你就觉得自己还能活着看到?”
庞雍闻言神色一凝,立刻掏出一枚烟雾弹射向空中。徐言劈刀砍了过去,招招狠厉,若论功夫,庞雍根本不是徐言的对手。当利剑刺入胸膛时,他看到了徐言眼中迸发出的浓烈恨意。
“我本还想留你一条命,看来留不住了。”
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紧接着徐言快速拔出剑,正要刺入心口时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动静,他一犹豫,再刺时,庞雍奋力扭身,利剑堪堪刺入心脏旁。徐言看得分明,离心脏还有一寸,动静越来越大,庞雍紧紧护住心口,他本欲拼着半条命也要解决了庞雍,但就在抓庞雍手的那一瞬间脑海中快速闪过昭阳的脸,还有她轻抚小腹的动作。
追兵拔剑而来,徐言不得不放过庞雍转身应对。人越来越多,徐言双手难敌众人,好不容易冲出重围,在转身逃跑的瞬间,将袖中的袖剑再次刺入庞雍心口。
庞雍惨叫一声,双目紧闭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