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武定州巡检张严成功将那份沉甸甸的“程仪”塞入驸马都尉巩永固的行囊,并得到了巩驸马心照不宣的“默许”之后,山东登莱地区的官场,便暂时陷入了一种病态的亢奋与虚假的安全感之中。
数日后的一个风雨交加之夜,莱州城内,登莱巡抚陈锦的府邸后花园水榭之中,却是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与窗外的凄风苦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水榭之内,酒意正酣。登莱巡抚陈锦高居主位,他身旁,是满面红光、身形粗犷的胶州巡检司巡检张严。在他们下首,还坐着十余名当地的豪绅、富商、以及几个心腹的卫所将领。美貌的歌姬在席间穿梭劝酒,气氛热烈而淫靡。
“陈大人!张大人!” 一名富商端着酒杯,谄媚地笑道,“听闻……京里那位驸马爷,对咱们登莱的‘孝敬’,可是……满意得很呐?”
张严得意地哈哈大笑,灌了一大口酒,粗声道:“那是自然!那巩驸马,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草包!几箱金银珠宝,几句奉承的好话,便让他晕头转向,找不着北了!他如今已是咱们的人,有他这皇亲国戚做靠山,日后咱们的‘生意’,在海上便是畅通无阻!谁还敢再来多管闲事?!” 他言语之间,早已将私盐走私的勾当,得意洋洋地泄露了出来。
陈锦也抚着微须,脸上带着矜持的笑容,眼中却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张将军所言极是。有驸马爷在京中照应,我等便可高枕无忧了!来来来,诸位,为我等日后的‘大展宏图’,干了此杯!”
众人纷纷举杯,一饮而尽,水榭之内,充满了罪恶的欢笑与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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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陈锦、张严等人自以为得计,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进行私盐走私、牟取暴利之时,他们并不知道,一张由京师撒下的天罗地网,早已将他们所有的一举一动,都牢牢地监控了起来。
数日之后的一个清晨,登州府一处隐秘的沿海盐场。盐丁头目李孟,正指挥着数十名精壮的盐丁,将一袋袋早已打包好的“官盐”,从盐场内搬运出来,装上早已等候在岸边的数艘大型沙船。
“都给老子快点!” 李孟粗声大气地吆喝着,“这批货,可是要送往南边,给王抚台的大客户的!耽误了时辰,仔细你们的皮!” 他公然打着山东巡抚王公壁的旗号,进行着这非法的勾当。
城门守兵和沿途关卡的兵丁,见到这支打着“巡抚衙门军需”旗号的船队,哪里敢有半分阻拦?纷纷验过“文书”,便立刻放行。整个私盐走私的过程,竟是如此的堂而皇之,畅通无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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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不远处的山坡之上,几双锐利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为首的,正是东厂派驻登莱地区的一名百户。
“头儿,都记录下来了?” 一名小旗低声问道。
那百户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陈锦、张严这两个狗官,还有他们背后那些人,真是……胆大包天!连巡抚王公壁都牵扯进来了!立刻将所有证据,连同之前搜集到的、关于他们与巩驸马接触的线索,一并整理,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王督主那边,还在等着消息呢!” 他随即又吩咐道,“另外,派人盯紧了张严在胶州那边的老巢,他才是这条线上真正的操盘手!务必……将其所有不法勾当,都给咱家摸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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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东厂衙门。
当东厂督主王承恩,看着从山东登莱加急送回来的、那份详尽得令人发指的密报——其中不仅记录了陈锦、张严等人利用巩驸马之事而愈发猖獗的私盐走私活动,更重要的是,还附上了大量关于山东巡抚王公壁,多年来收受贿赂、纵容走私、甚至……与江南东林党人暗通款曲的确凿证据之后,他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阴柔笑意的脸,瞬间变得冰冷无比!
“王公壁……好你个王公壁!” 王承恩咬牙切齿,“平日里装得人模狗样,一口一个‘圣上英明’,一口一个‘为国分忧’,背地里,却干着这等贪赃枉法、祸国殃民的勾当!还敢与那些已被陛下定为逆党的东林余孽勾结!真是……死有余辜!”
他立刻召来了心腹干将、刚刚因监视刘应宾“有功”而被他进一步倚重的掌刑千户李有德。
“李有德!”
“奴才在!”
“这份卷宗,你看看!” 王承恩将登莱的密报,连同东厂早已存档的、关于王公壁的其他一些“黑料”,一并交给了李有德,“将所有关于山东巡抚王公壁的罪证,给咱家重新整理,务求详尽!务求……铁证如山!”
李有德接过卷宗,只翻看了几页,便已是心惊肉跳!他知道,这王公壁……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王承恩看着李有德,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待证据确凿之后,咱家……便要亲自去一趟锦衣卫,与李若链李指挥使,好好‘商议商议’了!这条盘踞在山东盐道之上的‘老泥鳅’,以及他背后那张更大的‘保护伞’,是时候……该收网了!陛下……可等不及了!”
一场由巩驸马被“拉下水”而引发的、针对整个山东官场乃至更高层级腐败网络的清洗风暴,已然在王承恩这位东厂督主的亲自策划之下,悄然拉开了序幕!那些平日里歌舞升平、纵情声色的贪官污吏们,尚不知晓,他们的末日,已然……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