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左良玉处碰了一鼻子灰的张国元,并未就此罢休。他又硬着头皮,前往了盘踞在安徽凤阳府的另一位地方实力派将领——刘良佐的营中。
刘良佐的态度,比左良玉稍稍“客气”了一些,至少没有当众羞辱。但在听完张国元传达的圣旨后,他也同样找了各种借口,什么“犬子愚钝,不堪造就”、“地方不靖,不敢远离”云云,婉言拒绝了遣子入京的“美意”。
有了左良玉和刘良佐这两个“榜样”在前,张国元接下来在湖广其他各镇将领处的遭遇,便可想而知了。那些地方军头们,要么阳奉阴违,口头答应得好好的,实则毫无行动;要么干脆就学左、刘二人,直接找借口推诿。整个湖广地区,对于皇帝设立军校、招纳将门子弟的旨意,几乎是普遍性的抗拒和抵制!朝廷的权威,在这些拥兵自重的军阀面前,早已是荡然无存!
唯有在山东地界,情况稍有不同。新任山东总兵牟文绶和副总兵邱磊等人,因刚刚在清剿刘泽清之乱中立下大功,又深知当今皇帝的铁腕手段,不敢怠慢,纷纷表示愿意遣子侄入京就学,以示忠心。其他一些原本还在观望的山东将领,见牟、邱二人带头,也只得纷纷效仿。
最终,张国元此行,几乎是处处碰壁,无功而返。他带着满腹的委屈和一肚子的火气,灰溜溜地返回了京师,向崇祯皇帝复命。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崇祯皇帝在听完他的禀报,得知左良玉等人公然抗旨、甚至羞辱天使的行径之后,脸上竟没有丝毫的愤怒,反而显得异常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张伴伴辛苦了。” 崇祯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此事非你之过。有些人……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随即,他竟当场下旨,晋升张国元为“司礼监随堂太监”,并赏赐金银若干,以示“慰劳”!
这反常的举动,让张国元和在场的其他内侍都大惑不解。皇帝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难道……这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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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皇帝当然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他派张国元南下,本就没指望能真的让左良玉、刘良佐那些骄兵悍将乖乖听话。他的真正目的,一是试探,二是……取证!如今,这些人公然抗旨、藐视朝廷的证据,已经确凿无疑!这便为他将来名正言顺地“削藩”、“清剿”这些地方割据势力,提供了充足的口实!
他的目光,不由得再次投向了堪舆图上那片广袤的辽东地区。左良玉之流的跋扈,让他想起了大明王朝在边疆民族政策上的另一个惨痛教训——兀良哈三卫的最终失控与背离。
明初,太祖、成祖皇帝龙威赫赫,国力强盛。不仅汉地一统,更将周边各少数民族部落,尽数纳入大明的朝贡体系之中。蒙古诸部俯首称臣,建州女真亦不过是明廷册封的一个卫所。那时的兀良哈三卫(朵颜、泰宁、福余),更是大明在辽东经略蒙古的重要倚仗,他们世代忠于明朝,视大明为宗主,将羽翼未丰的建州女真视为“孩子”一般,根本不放在眼里。他们坚信,一旦建州女真有所异动,强大的大明天朝,必会出兵将其剿灭。
然而,万历晚期,随着大明国力的衰退和萨尔浒之战的惨败,辽东局势急转直下。建州女真在努尔哈赤的带领下迅速崛起,自称后金,开始疯狂地扩张势力,屠戮明军,侵占土地。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兀良哈三部首当其冲!他们孤立无援,却依旧坚信大明会派兵援助,独自与后金展开了惨烈的抗争!结果,首领哈达西真在与后金大将阿济格的激战中,不幸阵亡!部众死伤惨重,元气大伤!
新任首领乌尔迈,在绝望之中,数次派人向明朝求援,却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最终,他只能带着残部,与后金再次展开血战,结果可想而知——再次惨败!部族几乎被屠戮殆尽!
在经历了两次毁灭性的打击和明朝的彻底抛弃之后,兀良哈三部残存的势力,终于彻底绝望了。原首领一系被后金扶植的翁牛特部首领逊度棱所取代。从此,这支曾经忠勇善战、为大明戍守北疆数百年的蒙古部落,彻底沦为了后金的附庸!他们的勇士,甚至在后来的多次南下战争中,成为了清军攻城拔寨的帮凶!
“国弱则臣叛,主弱则臣欺啊!” 崇祯皇帝抚摸着堪舆图上那片曾经属于大明的土地,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慨和警醒。兀良哈三部的悲剧,绝不能在左良玉、吴三桂这些人身上重演!对待这些拥兵自重的军阀,怀柔和姑息,只会让他们更加有恃无恐!唯有……雷霆手段!才能让他们真正明白,谁,才是这大明朝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