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无甚要事相叙,便与诸君聊聊诸葛亮向七星借命之事。
建兴十二年秋,蜀汉丞相诸葛亮,亲率大军,屯驻于五丈原,与魏军相峙良久。彼时,诸葛孔明为北伐大业,日夜操劳,军政诸事,皆亲力亲为,一应军机筹划、粮草调配、士卒操练,无不经其手,劳心费神,积劳成疾,身形渐显憔悴,面容枯槁,病势日笃,已自知大限将至矣。
一日薄暮,孔明强撑病体,步出营帐,举首仰观天文。但见天际之上,三台星中,客星倍明,熠熠闪耀,似有侵主之势,而主星却幽隐黯淡,光芒几不可察,其相辅列曜,亦是光彩昏沉,隐现无常。孔明见状,心忧如焚,喟然长叹,已知此乃自身将殒之兆,归帐后,神色黯然,对姜维曰:“吾命在旦夕之间矣,恐难再续北伐之业,匡扶汉室之功,终成泡影,实乃憾事。” 姜维大惊,忙问曰:“丞相何出此言?天象虽有异样,然未必无可转圜之法呀。”
孔明乃曰:“吾素知祈禳之法,可上祈于天,若得眷顾,或能延吾之寿数,以完未竟之事。只是此乃逆天之举,不知天意肯否垂怜,成全吾愿。” 姜维急道:“既有此法,丞相不妨一试,或可挽此危局,上天有好生之德,想必不忍见丞相壮志未酬,中道崩殂呀。” 孔明颔首,遂正色道:“那便依此法一试。汝可速去,引甲士四十九人,此众人皆要挑选那忠诚可靠、心性纯良者,令其各执皂旗,身着皂衣,务必整齐肃穆,而后环绕吾营帐之外,不得有丝毫懈怠,亦不许闲杂人等靠近,以防惊扰。” 姜维应诺,旋即领命而去,精心挑选甲士,依言布置妥当。
孔明则于帐中,悉心设下香花祭物,布置周全,极为庄严肃穆。又于地上精心分布七盏大灯,此七灯依北斗七星之方位排列,各置其所,寓意借北斗之灵威,沟通天地,祈请上苍恩赐寿数。于七盏大灯之外,又环绕布下四十九盏小灯,点点灯火,宛如星辰罗列,微光闪烁,更添几分神秘之意。而于这诸多灯火环绕之中,安设本命灯一盏,此灯至关重要,乃关乎自身寿元存续之所系,孔明视之,神色凝重,心怀虔诚敬畏。
一切就绪,孔明整肃衣冠,焚香礼拜,拜祝之辞恳切诚挚,其言曰:“亮生于乱世之中,本欲淡泊明志,甘老于林泉之下,守拙修身,了此一生。然承蒙昭烈皇帝不以亮卑鄙,猥自枉屈,三顾亮于草庐之中,咨亮以当世之事,此等知遇之恩,重若泰山,亮没齿难忘。后又受托孤之重,辅佐后主,执掌蜀汉军政大权,所望者,唯竭尽犬马之劳,兴复汉室,还于旧都,以讨篡汉之国贼,靖平四海,使天下重归安宁,百姓得享太平。奈何如今,不意将星欲坠,阳寿将终,大业尚在半途,北伐功亏一篑,亮实难瞑目。谨书尺素,上告穹苍:伏望天慈,俯垂鉴听,曲延臣算,使得上报君恩,下救民命,克复旧物,永延汉祀。愿上苍怜吾一片赤诚之心,眷顾蜀汉之艰难,赐吾些许寿数,亮必不负所望,继续殚精竭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言罢,伏地再拜,虔诚之态,令人动容。
自是之后,孔明每日子、午、卯、酉四时,皆于帐中,依着古老之法,步罡踏斗,口中念念有词,皆是祈求上苍、沟通星辰之咒语,其态庄严,一丝不苟,一心专注于祈禳北斗之事。而白日里,虽身染重病,仍强打精神,处理军机要务,或召集诸将,商议破敌之策,或审阅文书,批复各地军情,未有丝毫懈怠,尽显忠臣良相之担当。
如此这般,六日过去,那七盏大灯与四十九盏小灯,皆燃之如常,而最为关键之本命灯,亦是明亮如初,未曾有半分摇曳闪烁。孔明见此,心中暗喜,以为天意许之,或可借此挽回天命,增寿一纪,得以继续为蜀汉大业奔走操劳,不禁对那汉室中兴,又多了几分期许。
然至第六日夜,风云突变。那司马懿久居魏军帅位,深知诸葛亮之能,亦时刻关注蜀营动静。是夜,司马懿遣麾下大将夏侯霸,领精兵一支,悄然往蜀营探察,欲窥蜀军虚实,寻机破敌。夏侯霸领命,率军潜行至蜀营附近,故意弄出些许声响,欲引蜀军出营,以探其防备如何。
蜀军守营士卒察觉动静,急报入营。魏延彼时正在营中巡守,闻魏军来袭,不及细思,唯恐敌军劫营,致大军受损,心急如焚之下,匆忙奔入孔明帐中,欲向丞相禀报军情,求应对之策。因其脚步急切,又兼心慌意乱,未留意帐中诸多布置,竟径直闯入,带起一阵疾风,那本命灯受此扰动,烛火晃动,未几,竟噗然熄灭。
孔明见状,大惊失色,弃剑于地,长叹一声曰:“死生有命,不可得而禳也!此乃天意,非人力所能强求矣。” 魏延方觉闯下大祸,惶恐至极,伏地连连请罪,汗流浃背,不敢抬头。姜维在旁,见状又气又急,拔剑欲斩魏延,怒喝道:“汝莽撞行事,坏了丞相大事,罪不可恕!” 孔明赶忙止住姜维,摇头叹道:“此乃天数使然,非延之罪也,莫要伤了自家将士和气,如今大势已去,不可怪罪于他。”
姜维恨恨收剑,诸将闻此变故,皆入帐来,见丞相如此,无不悲戚。未几,孔明知大限已至,遂强撑病体,将后事一一嘱之于诸将,言辞恳切,对蜀汉军政安排、后主辅佐诸事,皆交代详尽,言辞间尽显对蜀汉江山之不舍与牵挂。言毕,溘然长逝于军中,一代贤相,就此陨落,蜀军上下,尽皆哀恸,哭声震天。
蜀军遵孔明遗命,徐徐退兵。司马懿闻听诸葛亮已死,大喜过望,急起大军追赶,欲趁势大破蜀军,建功立业。姜维等诸将,遵丞相生前之计,推出以木雕就、栩栩如生之孔明偶像,置于车上,推至阵前。司马懿远远望见,以为孔明尚在,又惧其有奇谋,吓得勒马回军,不敢再追。蜀军遂得安然退回西川,保存实力,然众人心中,皆为丞相之死,悲痛难平,常念其功绩,缅怀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