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瞳孔因恐惧而缩紧。
眼前是一片极其诡异的景象。
这里像是一座废弃的古庙大殿,也可能是一个巨大的地窖。
视线所及,只有几盏悬挂在半空的惨绿色长明灯,光线幽暗,勉强照亮周遭。
长明灯的火苗无风自动,投下幢幢鬼影,映得墙壁上斑驳的暗红污渍如同干涸的血迹。
正前方的高台上,设着一张宽大的黑木案几。
案几后,坐着一个高大的人影,穿着宽袍大袖的深色官服,脸上似乎戴着面具,又像是隐在浓重的阴影里,五官模糊不清,只露出一双锐利而冰冷的眼睛,如同寒潭深处的厉鬼,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高台两侧,更是侍立着两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一个牛头,一个马面,皆是青面獠牙,手持冰冷的铁链和钢叉,身形高大魁梧,身上散发着一股非人的凶煞之气。
“啊——!”
白灵儿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尖叫,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阴……阴曹地府?!
阎罗王?牛头马面?!
不!不可能!她还活着!这一定是梦!是幻觉!
“大胆罪妇白氏灵儿!”
一声低沉威严,仿佛来自九幽地府的喝问,在大殿中轰然响起,带着回音,震得白灵儿耳膜嗡嗡作响。
那声音不辨喜怒,却充满了无上的威严和审判的意味。
白灵儿猛地抬头,看向高台上的“阎罗王”。
那双眼睛……为何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不!是她太害怕了!一定是!
“你……你们是谁?!”白灵儿声音发颤,强作镇定地喊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敢装神弄鬼!快放了我!我是镇北侯府的表小姐!我……”
“镇北侯府?”“阎罗王”发出一声冷哼,带着无尽的嘲讽,“阳世间的身份,到了本王这森罗殿上,不过是过眼云烟!”
“在本王面前,只有罪孽,没有身份!”
森罗殿?!
白灵儿心头巨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她听说过传说,作恶多端的人,死后魂魄会被拘到森罗殿,受阎罗王审判!
难道……难道她真的死了?
不!她明明记得自己只是被人打晕了……
“我没死!我没死!”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这是假的!都是假的!你们是谁派来的?是沈薇薇!一定是沈薇薇那个贱人搞的鬼!”
“放肆!”
旁边侍立的“牛头”猛地将手中的铁链一抖,发出刺耳的撞击声,上前一步,铜铃般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她。
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混合着土腥味扑面而来,熏得白灵儿一阵反胃。
“死到临头,还敢狡辩!”“马面”也发出瓮声瓮气的声音,手中的钢叉闪着寒光。
白灵儿吓得瑟缩了一下,到嘴边的咒骂硬生生憋了回去。
高台上的“阎罗王”缓缓抬手,示意“牛头马面”退下。
他冰冷的目光再次锁定白灵儿。
“白氏灵儿,本王问你。”他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永安十六年七月初十,宁远侯府后花园假山处,沈氏薇薇,可是你亲手推倒,以至其后脑受创,含恨而亡?”
轰——!
如同晴天霹雳!
白灵儿浑身剧震,瞳孔骤然放大,脸上血色褪尽!
这……这是她心底最深的秘密!是她和宁远侯联手制造的“意外”!
除了当时在场的宁远之外,绝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得如此清楚!
时辰,地点,死因……分毫不差!
难道……难道真的是沈薇薇的鬼魂……告了阴状?!
想到这里,白灵儿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仿佛看到沈薇薇临死前那双充满怨毒和不甘的眼睛,正透过这阴森的大殿,死死地盯着她!
“不……不是我……”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语无伦次,“是……是意外……她是自己摔倒的……不关我的事……”
“是吗?”“阎罗王”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却带着一股洞悉一切的寒意。
他缓缓摊开一份卷轴,那卷轴不知是何材质所制,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暗金色。
“你以为阳世间的遮掩,能瞒得过本王的‘幽冥录’?”
“永安十三年七月,你初入沈府,便心生嫉妒,于沈氏薇薇日常汤药中,暗下‘软筋散’,欲使其缠绵病榻,你好趁虚而入,可有此事?”
白灵儿猛地瞪大眼睛,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件事……她做得极为隐秘……怎么……
“永安十四年春,安国公府赏花宴,你赠沈氏薇薇内含麝香的毒香囊,更唆使沈府庶女沈瑶,将其推入莲池,欲毁其康健,败其名声,可有此事?”
“不……我没有……”白灵儿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却虚弱无力。
“永安十五年秋,你嫉妒沈氏薇薇有孕,暗中替换其安胎药材,又于其常用香料、饮食中屡次下手,最终致其滑胎,且险些终身不孕,可有此事?!”
“阎罗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白灵儿的心上!
那些她以为早已掩埋在时光尘埃里的罪恶,桩桩件件,被毫不留情地翻拣出来,暴露在这阴森恐怖的“审判”之下!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恐惧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牙齿咯咯作响。
周围的空气仿佛变得更加冰冷,墙角暗影里,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她,那些被她算计过、陷害过的人,他们的鬼魂……是不是都在这里?
“还有……”“阎罗王”的声音像是催命的符咒,继续响起,“你与宁远侯苟合,谋夺沈氏家产,暗通外敌,意图……”
“不!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白灵儿终于崩溃了,双手捂住耳朵,失声痛哭起来,“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想下地狱!我不想魂飞魄散!”
她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楚楚可怜、精于算计的模样?
就像一个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恶鬼。
高台上的“阎罗王”——宁远侯,隐藏在阴影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薇薇这一招,果然狠辣,直击要害。
看着白灵儿这幅狼狈不堪的模样,他心中非但没有半分怜悯,反而涌起一股快意。
这个恶毒的女人,不仅害死了薇薇(前世),还差点将他也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今日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他与薇薇联手设这个局,就是要让她在极度的恐惧中,亲口认下所有罪孽!
暗处,一道屏风之后。
沈薇薇静静地站立着,眸光清冷如冰,没有一丝波澜。
翠屏站在她身后,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阵仗,吓得脸色发白,大气不敢出,但看到白灵儿崩溃的惨状,又觉得无比解恨。
屏风的另一侧,还隐约站着几个人影,他们是今日被秘密请来的“旁听者”——有当年被白灵儿栽赃陷害、险些丧命的老仆,有被她巧言令色骗取信任、最终家破人亡的商户家人,甚至还有……镇北侯府派来“寻人”却被宁远侯“请”到此地的管事。
他们听着“森罗殿”上的审判,听着白灵儿那些令人发指的罪行被一一揭露,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到愤怒,再到刻骨的仇恨。
此刻,看着白灵儿痛哭流涕地“认罪”,他们只觉得大快人心!
高台上,“阎罗王”见火候已到,将那暗金色的“幽冥录”卷轴缓缓合上。
“白氏灵儿,你可知罪?”
“知罪……我知罪……”白灵儿早已被恐惧和绝望击垮,如同捣蒜般连连点头,泣不成声,“求阎王爷开恩……求阎王爷饶命……”
“哼,本王执掌幽冥,赏善罚恶,铁面无私。”“阎罗王”声音冷硬,“但念在你尚有一丝悔意,本王给你一个机会。”
他拿起案几上早已备好的一卷纸,抖开。
那是一份用朱砂写就的文书,抬头赫然写着“罪妇白氏灵儿认罪伏法书”!
下面,一条条,清晰地罗列着方才“审判”中提及的各项罪状。
“这是你的罪状供词。”“阎罗王”的声音带着诱惑,“签上你的名字,画上你的押,诚心认罪,本王或可酌情,让你少受些油锅刀山之苦,早日轮回投胎。”
“若敢有半分虚假或抗拒……”他加重了语气,旁边的“牛头马面”立刻发出威胁的低吼,铁链挥舞得哗哗作响。
白灵儿看着那份写满自己罪状的“认罪书”,如同看到了救命的稻草。
签了……签了就能少受罪?就能早点投胎?
她的神智已经完全被恐惧所支配,根本无法思考这其中的不合理之处。
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逃离那些冰冷的铁链和钢叉!
“我签!我签!我什么都签!”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扑向高台。
她眼中充满了血丝,脸上还挂着泪痕和鼻涕,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状若疯癫。
“笔……给我笔……”她伸出颤抖的手,如同抓住最后一线生机,急切地看向案几上的毛笔和印泥。
“阎罗王”眼中寒光一闪,微微点头。
“马面”将一支沾了朱砂墨的毛笔,和一个鲜红的印泥盒,放在了白灵儿面前。
白灵儿颤抖着拿起毛笔,如同抓着千斤重担。
她的目光落在认罪书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罪状上,每一条都像是在控诉她的灵魂。
但此刻,恐惧已经压倒了一切。
她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笔尖,颤巍巍地,落向了认罪书末尾的空白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