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鱼“关公附体,怒斩妖邪”的事迹,简直比长了翅膀还快,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方圆百里。镇上茶馆里的说书先生立刻编出了七八个版本,个个精彩纷呈,细节丰富得连陈小鱼自己听了都差点信了。什么“陈家闲鱼本是真龙潜伏”,什么“头槌神像乃是圣血开光”,什么“神魔大战三百回合天昏地暗”,什么“妖邪惨叫三日绕梁不绝”……总之,陈小鱼从一个游手好闲的街溜子,一跃成为了本年度闽地最炙手可热的“天选之人”。
而那尊被陈小鱼一头撞碎、又沾染了他(和关二爷?)鲜血的瓷烧关公像,更是不得了。王家还没从惊魂未定中完全缓过神来,就有各路信徒和好事者踏破了门槛。最终,那些碎片连同沾了血的底座,被镇上最有钱的林大户以一个令人咋舌的高价请(买)走了,据说要供奉在自家祠堂,日夜香火不绝。王家因此得了笔横财,王老汉也彻底清醒过来,虽然对“撞客”期间的事记忆模糊,但对救命恩人陈小鱼(或者说关二爷)感恩戴德,连带着看陈小鱼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那位如花似玉的王家姑娘,再见到陈小鱼时,更是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直视,那眼神里的感激和崇拜,看得陈小鱼心里……嗯,有点飘。
当然,最大的变化还是发生在了陈小鱼自己身上。他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英雄”待遇。走在街上,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对他点头哈腰,毕恭毕敬地喊一声“小鱼哥”或者干脆是“帝君乩身”。家里更是门庭若市,送鸡蛋的、送活鸡的、送自家酿的米酒的络绎不绝,把他那原本冷清的小院子堆得满满当当。顺天宫的主事更是把他当成了宝贝疙瘩,好吃好喝地供着,还专门请了镇上最好的郎中给他处理额头上的伤口,用的都是上等伤药。
然而,好日子没过两天,更“严峻”的考验来了。
顺天宫主事和几位庙里德高望重的长辈一致认为,既然关圣帝君已经“认”了陈小鱼这个乩身,那就必须进行正规的“坐禁”与“训乩”,以巩固这份神缘,并让陈小鱼学会如何更好地承接神力、传达神谕,以及掌握必要的科仪法事。
陈小鱼一听“坐禁”两个字,脸都垮了。那意味着要被关在庙里或者一个特定的小黑屋里,与世隔绝,吃斋念经,学习各种规矩,少则七天,多则九九八十一天!这对于一条习惯了自由自在、混吃等死的咸鱼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试图挣扎:“那个……主事啊,我觉得吧,帝君他老人家可能就是……路过?一时兴起?下次不一定来了……”
主事把脸一板,无比严肃地说:“小鱼!不可胡言!此乃天大的福缘,更是关乎我顺天宫乃至全镇福祉的大事!帝君既然选中了你,便是你的宿命,也是你的责任!你必须潜心修习,方能不负神恩!”
看着主事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和周围信徒们“对对对,帝君乩身就该好好修行”的附和声,陈小鱼知道,自己这条咸鱼,这次是真的被架在火上烤,想不翻身都不行了。
而更让他目瞪口呆的事情还在后面。
消息传到了陈氏宗族那里。陈家族长,一个年过七旬、平日里最重规矩、连走路都恨不得量着步子走的老爷子,在得知自家那个最不成器的旁支小辈,竟然成了关圣帝君的乩童,而且还显圣降妖了之后,激动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当天下午,族长就召集了全族的核心成员,在祠堂开了个紧急会议。老爷子拄着拐杖,在祖宗牌位前踱来踱去,越想越激动,猛地一拍桌子,宣布了一个让所有人下巴都快掉下来的决定:
“传我令!即刻修缮族谱!”
“将陈小鱼……不!将‘关圣帝君乩身陈小鱼’,单开一页,记入族谱首列!”
“从今往后,咱陈家不按辈分算!小鱼在前头!我这把老骨头,给他当孙子都乐意!”
“凡我陈氏子弟,见小鱼如见本族长,不!比见我还得敬重三分!谁敢怠慢,逐出宗族!”
此言一出,祠堂里鸦雀无声。要知道,宗族规矩大如天,辈分伦理更是根深蒂固。族长这话,等于是把陈小鱼这个原本在家族里排不上号的“小透明”,直接捧上了神坛,地位甚至超越了族长本人!
但没人敢反对。一来族长德高望重,二来……谁敢对“关圣帝君的代言人”不敬?那不是找不自在吗?
于是乎,陈小鱼,这条还没搞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咸鱼,不仅成了全镇的英雄,还意外成了自家宗族的“老祖宗”级别人物。
他被半推半就地送进了顺天宫后院一间僻静的禅房,开始了为期至少一个月的“坐禁”生涯。面对着青灯古佛(虽然供的是关公),闻着浓郁的檀香,听着门外隐约传来的诵经声,再想想自己那张被单独列出来的族谱……
陈小鱼抱着膝盖,坐在蒲团上,望着窗外的一小片天空,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判”头了啊!
他现在只希望,那位不知名的“关二爷”(或者别的什么),下次千万别再来了!让他安安静静地坐完这一个月的“牢”,出去继续当他的咸鱼不好吗?
然而,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又岂是区区一条咸鱼能够左右的呢?他的“乩童”之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