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县的深秋裹着寒意,渠成顺站在\"兴华普法法律服务中心\"新挂的牌匾下,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三个月前他辞去省城律所合伙人的职位,带着推广基层普法的理想回到家乡,此刻看着玻璃门上自己的名字烫金刻着\"主任\"二字,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渠主任!\"张忠民踩着落叶匆匆赶来,公文包边缘磨得发毛,\"县司法局那边批了咱们的法律援助合作协议,这是文件。\"这位刚卸任的司法所所长,如今成了他最得力的副手。
两人刚落座,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方梅举着录音笔挤进来,红色围巾上还沾着雨丝:\"听说你们接了袁甲的工伤案?我是《青山晨报》的记者,想做个跟踪报道。\"她目光扫过墙上\"以法为盾,护民周全\"的标语,\"这种农民工维权案,最能体现基层法律服务的意义了。\"
正说着,周万全夹着保温杯晃进来,退休前他在司法局法规科干了二十年,此刻老花镜滑到鼻尖:\"我刚去劳保局查了袁甲的材料,这里面门道可多着呢。甲公司和袁乙签的合同,表面是承揽,实际......\"他突然压低声音,\"你们知道袁乙和甲公司老总有个亲戚关系吗?\"
窗外的梧桐叶扑簌簌往下掉,渠成顺在白板上写下\"违法发包?承揽?\"几个大字,马克笔重重顿出墨点。张彩娇抱着新到的卷宗站在门口,这位刚毕业的法学生眼里闪着兴奋:\"我把同类案例都整理好了,最高法院的几个判例......\"
\"先去袁甲家。\"渠成顺抓起外套,\"光看卷宗没用,得听当事人怎么说。\"
袁甲家在城郊棚户区,砖墙上爬满霉斑。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袁甲妻子李桂芳正给丈夫擦拭浮肿的小腿,孩子缩在角落写作业,台灯罩裂了道缝。
\"医药费已经欠了两万多。\"李桂芳的手指在围裙上反复揉搓,\"医生说再不做二次手术,腿就废了。\"她从枕头下摸出皱巴巴的合同复印件,\"袁乙就给了这么个东西,现在人都联系不上。\"
渠成顺仔细查看合同,发现甲方落款处的公章边缘模糊。周万全戴上老花镜,突然指着某条款:\"这里有问题,约定的质量验收标准,根本不是承揽合同该有的表述。\"
方梅悄悄把录音笔藏在口袋里,镜头对准袁甲变形的右腿:\"能说说出事那天的情况吗?\"
\"那天风特别大......\"袁甲的声音沙哑,\"安全员让我必须完工,说甲方催得急。我刚站上脚手架,一阵妖风就把板子掀翻了......\"他突然剧烈咳嗽,李桂芳赶紧递过水,眼泪滴在丈夫手背上。
回去的路上,张彩娇翻着笔记:\"工友说工地根本没安全防护措施,这明显违反《建筑法》啊!\"张忠民却皱眉:\"但合同写得太狡猾,想证明是违法发包,还得找到关键证据。\"
渠成顺望着车窗外飞驰的夜景,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一条短信:\"别管闲事,不然没好下场。\"他默默删掉信息,对司机说:\"明天去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