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猛烈的枪声噼里啪啦地在他身后炸开。
萧见信用一个不熟练却极其有效的战术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第一轮扫射，子弹打得他身后的泥土草屑飞溅，血红色彩漆在他身后铺开了一条鲜艳的红毯。
他毫不停留，如同扑向猎物的猎豹，以最快的直线速度，疯狂冲向那面近在咫尺的艳红旗帜。
——不到三十米。
“拦住他！！！”红方守卫的怒吼在通讯频道和现实中同时炸响，他们目眦欲裂，枪声不停。
——二十米。
枪声依旧紧追着他的脚后跟，彩漆弹在他身边的地面、树干上接连爆开。
萧见信根本没有喘息的时间。
在守旗人的视野里，萧见信几乎将速度和灵活性发挥到极致，跑出了不规则的折线，每一次变向都恰好利用地形遮挡住一刹那的身形。
这是他们头一回真正见证萧见信最为诡异的身影和动作，震撼之余指尖不停，疯狂按下扳机，拼命与那道身影追逐时间。
争分夺秒！
那一瞬间，从头看到尾的秦奉先想起了报告中所言——
【神经肌肉协调性优异，关节活动度与柔韧性良好】
这就是……所谓优异。
非人般的动作，以恐怖的能力操控自己的肌肉和身体。
——十米。
萧见信甚至能看清旗杆的纹理，心里已经轰然，脸上却正因剧烈运动而僵硬。
胜利仿佛已经触手可及。
倒计时在他心中和所有人的战术腕表上无声狂跳：
五十秒……四十五秒……
萧见信脚下一顿，肌肉狂跳。他的体力已经见底，就连肾上腺素都已经无法拯救逐渐僵硬的身躯。
但是不行……得坚持……
他满是痛苦的眼中再度爆发出极致的光芒，身体绷紧，准备做出最后鱼跃扑抢的动作——
“砰！”
一声格外清脆、冷静，甚至有些遥远的枪响，由远及近地袭来了。
萧见信向前冲的身体猛地一顿，左肩胛处传来一阵被重击的酸麻痛感。彩漆瞬间炸开，他感觉到冰凉的液体如一张网，覆盖了他的半边肩膀、后背，甚至是头发。
紧接着，腰、背又是一震。
他中弹了。
按照规则，他被“击毙”了，已经无法动弹。
但萧见信仍是依着惯性往前缓缓跑了两步，才在一个几乎是触手可得红旗的位置，停下了脚步。
飘扬的、干净的，象征着胜利的旗帜，就在他的眼皮底下。
耳边的倒计时、守旗人的呐喊……世界恍惚间寂静了。
直到一道冷硬的声音响起：
“——萧见信，死亡。”
他站在空地上，炙热的心脏在剧烈跳动过后，几乎停滞。
“哈…哈…… ”
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萧见信难以置信地回头望去。
只见远处一块岩石后，一个身影冒出头来，仍在据枪。他年轻的脸上神色坚毅，正是那个总带着笑、还试图和他比饭量的年轻士兵——小武。
他正通过狙击镜，冷静地确认着萧见信的“死亡”，脸上没有得意，只有严峻和专注。
等确定萧见信已经倒下，小武这才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恢复了轻松和憨厚，甚至朝着萧见信挥手笑了笑。
萧见信看着近在咫尺却再也无法触碰的旗帜，又看向远处的小武，最后扫过如临大敌、终于松了口气的红方守卫，缓缓吐出一口带着尘埃和硝烟味的气息。
他输了。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靠…”
萧见信终于脱力，扑一声倒在地上，他这才发现，刚才那波躲子弹几乎亏空了他。
他已经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全身绵软无力。
“……嗬……嗬……”萧见信趴在地上，闭上了眼。
脚步声紧急朝他靠近，一名士兵将旗帜护住，另一名士兵凑近，看清他的脸后哎呀了一声，扯了扯他头上红方标志的头盔：
“真亏你想得出来这种方法。”
萧见信张嘴，正想说话。
下一秒，所有人都听到了通讯器中一声漫长的结束音，而后是来自秦奉先的通知：
“时间到，实战演习结束，无人拔取旗帜。所有人等着，清算战场后，计算伤亡来判定输赢。”
“嘿…”听见这话，萧见信倏而虚弱地笑了笑，眼中带着些得意，如果没记错蓝方杀的人绝对更多，他赢了，“有用就行。”
话音未落，所有人的通讯器中又响起：
“蓝方萧见信违规。取消成绩。”
萧见信脸上那点虚弱的得意瞬间冻结。
还“活着”的红方守旗人嘻嘻哈哈地围在萧见信周边，仍心有余悸，一脸庆幸：“萧见信啊萧见信，谁叫你这么玩的？刚才可真够吓人的我去，你抬头那一下吓得我心脏都要爆了。”
“萧见信，你刚才跑得也太快了吧！而且怎么跑得那么诡异？”
远处那个被萧见信击毙，同样无法挪动的“死者”高声道：“他本来就跑得快！只要是竞速，刚开始就数他最快。”
“对了，徐哥衣服被你扒了？他死哪了哈哈哈？我去看看。”
演习结束的放松感，加上最终守住旗子的庆幸，让他们有了调侃的余裕。
萧见信呆愣地躺在地上，几秒后才像是回过神来，他仍停留在被取消成绩的判决中，脸上因为剧烈的脱力感和突发情况而有些空白。他不甘地挣扎了一下，试图用手肘撑起上半身，最终因为体力消耗殆尽而倒下。
他的声音因为虚弱和急切而显得干涩无比：
“……演习手册，没说不能这样……”
萧见信说着，喘匀了一口气，眼神里透着不服输的执拗，“只说了夺取旗帜，判定‘阵亡’标准……我合理利用规则和资源……”
两人对视一眼，解释道：
“以前也没人这么玩过，而且，秦队讨厌耍诈。”
萧见信噎住，“你们不讲战术？能赢不就行了？”
两人挠头，“我们的战术一般是对野兽和丧尸的，没怎么对过人…这种的，还是太…”
萧见信又一噎。
是了，北联建立的目的是复兴，是对抗天灾，这些士兵们基本没参加过人类战争，就连上次和人打，都还是上次苏南和太元联合坑害栽赃他们，让北联被迫出兵。
就连萧见信参加战争的经验都比他们足——至少他参加过“丰城”战争，多少左右了一些局面。
他认命地闭上了眼，轻声道：“但，不耍诈，以后怎么打赢别的基地？”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扯开了话题：“行了，你先待着，我们去确认伤员，等秦队和周队他们来。”
两人离开后，但萧见信还是不服。他垂下眼帘，看着自己还在微微颤抖、布满擦伤和彩漆的手，低声嘟囔了一句：“……有用不就行了。”
“哈哈哈哈哈，有用是有用，差点把我们哥几个送走。”小武不知何时靠近了，忽然探出头来，那张笑脸灿烂得萧见信以为刚才自己被小武射杀的记忆是假的。
小武伸手，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别瘫着了萧哥。虽然成绩取消了，但你今天这套让我们大开眼界了，我刚差点吓拉了。等着吧，回头演练总结，你肯定被拎出来当典型讨论。”
萧见信借力站稳，身体依旧虚软，但至少能站起来了。他靠在小武身上，虚弱地拍了拍身上的土，扯了扯那件不合身的，已经沾满了红蓝彩漆的红方外套，苦笑道：
“反面典型吧。”
“萧哥，你那波操作虽然违规，但胆子和创意我服。不过嘛，”他眨眨眼，“最后还是我赢了一点点。”
看着小武真诚又带点小得意的笑容，萧见信心头的郁闷消散了些许。他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了一个苦笑：“你枪法确实准。”
几人正说着，通讯器里传来新的指令，要求所有人员向指定集结区域移动，等待进一步安排。
此刻夕阳已经开始西斜，将山林染上一层金红。
被萧见信射杀的死者已经先行下山。小武因为扶着几乎瘫软的萧见信，落后了不少。
两人沿着崎岖的山道，一步一挪地往山下集结区域走。夕阳的余晖透过稀疏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林间很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其他队员集结的嘈杂。
“萧哥，你这体力还得练啊，”小武虽然也累，但状态比萧见信好得多，还有力气调侃，“刚才跑得跟鬼似的，这会儿就跟面条一样了。”
萧见信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大半重量都压在小武身上，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闭嘴，不然下次…扒你衣服……”
“那你可得先跑得过我的子弹。”小武乐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贫着嘴，缓慢下行。这段路不算陡，但碎石很多，植被也越发茂密，光线随之暗淡下来。
就在他们经过一处被山洪冲出的乱石沟壑边缘时，变故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