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的黑暗。
楚云飞感觉自己漂浮在虚无之中,耳边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他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伤口感染...高烧不退...\"
\"盘尼西林...再试一次...\"
\"血压太低...危险...\"
这些零碎的词语在楚云飞混沌的意识中漂浮,他试图拼凑出其中的含义,但剧烈的疼痛很快又将他拖回黑暗的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光亮刺入眼帘。楚云飞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林霞。她憔悴了许多,眼睛下面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但看到他醒来,眼中立刻闪烁起欣喜的光芒。
\"你...终于醒了!\"林霞的声音有些发抖,手指轻轻抚过他的额头,\"烧退了...谢天谢地...\"
楚云飞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像着了火。林霞连忙扶起他,小心翼翼地喂了几口水。
\"我...昏迷了多久?\"楚云飞的声音嘶哑得几乎认不出来。
\"七天。\"林霞的眼圈红了,\"你失血过多,伤口又感染...我们差点失去你。\"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青海湖、特斯拉线圈、德军军官的枪...楚云飞突然抓住林霞的手:\"任务...成功了吗?\"
\"成功了!\"林霞用力点头,\"整个基地都被炸毁了。沈教授说,'北极星计划'至少被推迟了两年。\"
楚云飞长舒一口气,这才注意到自己躺在一个简陋的帐篷里,身下是柔软的毛毯,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帐篷外传来熟悉的嗓音——是李云龙在和人争吵。
\"老子不管什么命令!楚兄现在不能移动!\"
\"李团长,这是总部急电!日军正在全力搜捕我们,必须立即转移!\"一个陌生的声音坚持道。
楚云飞挣扎着想要起身,林霞连忙按住他:\"别动!伤口会裂开的!\"
正说着,帐篷门帘被掀开,李云龙大步走了进来。看到楚云飞醒了,他顿时咧嘴大笑:\"好你个楚云飞!阎王爷都不敢收你啊!\"
楚云飞虚弱地笑了笑:\"阎王爷嫌我太麻烦...外面怎么回事?\"
李云龙的笑容消失了,挠了挠头:\"情况有点复杂。我们炸了青海基地不假,但也捅了马蜂窝。日军从兰州、西宁调集了大批部队围剿,还悬赏十万大洋要你的人头。\"
\"我们得转移了?\"
\"嗯。总部命令我们分头撤回延安。\"李云龙蹲下身,压低声音,\"问题是,你现在这样子经不起长途颠簸。\"
楚云飞沉思片刻:\"分兵吧。你带主力走,我留下养伤。\"
\"不行!\"李云龙和林霞异口同声。
\"听我说完。\"楚云飞艰难地撑起身子,\"给我留几个精锐,我们走小路慢慢回。你们大部队吸引敌人注意力,这样反而更安全。\"
李云龙还想反对,帐篷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报告声:\"团长!侦察兵报告,日军距离我们不到二十里了!\"
形势危急,容不得更多争论。李云龙最终同意了楚云飞的方案,留下了五名最精锐的特种兵和足够的补给。临别时,这个铁打的汉子红着眼睛给了楚云飞一个熊抱:\"保重!老子在延安等你喝酒!\"
目送大部队离去,楚云飞立刻命令留下的队员做好隐蔽工作。藏族向导扎西主动请缨带他们走一条鲜为人知的采药小路,可以避开日军主要搜索路线。
\"这条路很险,但绝对安全。\"扎西拍着胸脯保证,\"连我们部落的人都很少走。\"
当天夜里,小队抬着楚云飞的担架悄然出发。山路崎岖难行,很多时候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扎西走在最前面,用藏刀砍开挡路的荆棘。林霞寸步不离地守着楚云飞,随时检查他的伤口。
三天后,他们翻过了祁连山支脉,进入一片荒凉的戈壁。这里地势开阔,容易暴露,但也便于发现远处的敌人。楚云飞的伤势稍有好转,已经能在搀扶下短距离行走。
\"休息一下吧。\"林霞擦了擦额头的汗,指着远处一片胡杨林,\"那里有水源,可以补充饮水。\"
胡杨林中有一眼小小的清泉,周围散落着几块平坦的岩石。队员们轮流警戒,其他人抓紧时间休息。楚云飞靠坐在一棵老胡杨下,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出神。
\"想什么呢?\"林霞递给他一碗热汤。
\"我在想...这一切值不值得。\"楚云飞轻声道,\"为了摧毁那个基地,我们牺牲了多少好兄弟...\"
林霞在他身边坐下:\"你知道'北极星计划'如果成功,会死多少人吗?\"
楚云飞沉默。他知道得太清楚了——在后世的历史书上,纳粹的\"气象武器\"虽然最终未能实现,但其理论足以造成区域性气候灾难。
\"你救了无数人。\"林霞握住他的手,\"包括我在内。\"
两人的目光在夕阳中交汇,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流淌其间。就在这时,远处警戒的战士突然发出鸟鸣示警——有情况!
队员们立刻隐蔽起来。不一会儿,远处扬起一片尘土,一队骑兵正向胡杨林疾驰而来。楚云飞透过望远镜观察,心头一紧——不是日军,而是马家军的骑兵!
\"西北马家军...\"楚云飞咬牙道,\"比日军还难缠。\"
马家军是盘踞西北的地方军阀,名义上抗日,实则与日伪暗通款曲,专门捕杀共产党和进步人士。这支骑兵约莫二十人,领头的穿着校官制服,正用马鞭指着胡杨林说着什么。
\"他们发现我们了!\"负责警戒的战士紧张地报告。
楚云飞迅速评估局势:己方只有七人能战斗,还要保护他这个伤员,硬拼毫无胜算。
\"扎西,这附近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吗?\"
少年向导想了想:\"泉眼下面有个老獾洞,很大,但入口很窄...\"
\"够了。\"楚云飞当机立断,\"所有人进洞隐蔽,消除痕迹。快!\"
泉眼旁的岩石后面果然隐藏着一个不起眼的洞口,勉强能容一人爬入。队员们先将楚云飞和林霞送进去,然后倒退着进入,用树枝小心掩盖入口。洞内空间比想象中宽敞,但漆黑潮湿,弥漫着一股霉味。
刚藏好不久,外面就传来杂乱的马蹄声和喝骂声。马家军士兵跳下马,在胡杨林中四处搜查。透过缝隙,楚云飞看到几个士兵就站在泉眼边喝水,皮靴几乎踩到了掩盖洞口的树枝上。
\"长官,这里有脚印!\"一个士兵突然喊道。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楚云飞悄悄掏出手枪,示意队员们准备战斗。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枪响,接着是急促的马蹄声。
\"八路!是八路!\"马家军士兵乱作一团,纷纷上马追去。
原来是一名特种兵故意暴露,引开了追兵。楚云飞握紧拳头,心中既感动又愧疚。那名战士凶多吉少,却用生命换来了大家的安全。
直到夜幕降临,确认外面安全后,小队才小心翼翼爬出洞穴。被踩踏的痕迹显示,马家军确实曾近在咫尺。那名引开追兵的战士始终没有回来。
\"继续前进。\"楚云飞强忍悲痛下令,\"趁夜色穿过戈壁。\"
接下来的路程更加艰难。为了避免暴露,他们只能在夜间赶路,白天则躲在岩缝或洞穴中。干粮所剩无几,饮水也严重不足。楚云飞的伤口因恶劣条件再次感染,高烧不退。
第七天夜里,小队终于看到了人烟——一个位于沙漠边缘的小村庄。然而还没等他们靠近,村子里突然燃起熊熊大火,枪声和哭喊声划破夜空。
\"日军扫荡!\"扎西惊恐地说。
楚云飞示意小队隐蔽观察。只见一队日军士兵正驱赶着村民集中,另一些士兵则在焚烧房屋。几个试图反抗的村民被当场枪杀,妇女和儿童被集中关押在祠堂里。
\"畜生!\"一名特种兵咬牙切齿。
楚云飞仔细观察日军数量和布防,发现这支扫荡部队只有一个小队规模,约三十人,分成了几个小组在村中劫掠。祠堂前只有两名哨兵,其他日军都分散在各处。
\"我们可以救人。\"楚云飞突然说。
\"团座!你的伤...\"队员们纷纷反对。
\"听我说完。\"楚云飞艰难地站起身,\"日军分散,正是突袭的好机会。我们分成两组:一组制造混乱,一组救人。不求全歼敌人,只求争取时间让村民逃跑。\"
见众人还在犹豫,楚云飞厉声道:\"这是命令!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乡亲们遭殃吗?\"
计划迅速制定。三名特种兵从村西潜入,用缴获的马家军手榴弹袭击日军驻扎的院落;楚云飞、林霞和另外两名战士则趁机解救被关押的村民;扎西负责在预定地点准备接应。
行动开始出奇地顺利。村西的爆炸声吸引了大部分日军注意,祠堂前的哨兵也被精准狙杀。楚云飞带人冲进祠堂,解救出三十多名妇女儿童。
\"快!往北跑!那里有片红柳林!\"林霞用当地方言指挥村民撤离。
就在最后一批村民即将安全撤离时,一队日军突然从拐角处冲出!楚云飞眼疾手快,一枪击毙领头的军曹,但更多日军闻声赶来。激烈的交火中,一名特种兵不幸中弹牺牲,楚云飞也被子弹擦伤手臂。
\"撤!\"楚云飞命令道,\"我断后!\"
林霞想留下来帮他,被楚云飞厉声喝退:\"保护村民!这是命令!\"
村民们安全撤离了,但楚云飞和两名战士却被日军逼入一栋燃烧的土屋。子弹所剩无几,火势越来越大,情况万分危急。
\"团座,我们掩护你从后窗走!\"两名战士坚决地说。
\"一起走!\"楚云飞不肯丢下弟兄。
\"来不及了!\"年纪较大的战士将最后一个弹匣塞给楚云飞,\"告诉李团长,我赵铁柱没给独立团丢脸!\"
说罢,两名战士冲出门外,向日军发起自杀式冲锋。楚云飞强忍悲痛,从后窗跳出,借着夜色和浓烟的掩护,踉踉跄跄地向北逃去。
失血过多加上高烧,楚云飞的意识开始模糊。他机械地向前走着,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了那片红柳林。林霞和扎西正焦急地等待,见他浑身是血地出现,连忙上前搀扶。
\"其他人呢?\"林霞声音发颤。
楚云飞摇摇头,再也支撑不住,昏倒在林霞怀中。
当楚云飞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林霞和扎西在一旁照料,还有几位获救的村民轮流拉车。见他醒了,一位白发老者激动地握住他的手:\"恩人!你终于醒了!我们已经走了三天,快到边区了!\"
原来,村民们感激救命之恩,主动用村里的驴车护送他们。这一路避开大路,专走荒僻小道,竟然奇迹般地甩开了追兵。
\"前面就是渭河。\"老者指着远处一道银线,\"过了河就是八路军的防区,安全了。\"
楚云飞挣扎着坐起来,望向东方。朝阳刚刚升起,将渭河水染成金色。河对岸,隐约可见巡逻的八路军骑兵——那是回家的路。
\"我们...成功了...\"楚云飞长舒一口气,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林霞脸色大变,急忙检查他的伤口:\"伤口感染引发了肺炎!必须立即治疗!\"
村民们加快速度,马车向河边疾驰。对岸的八路军发现他们,立刻派小船过来接应。当楚云飞被抬上小船时,他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只隐约听到有人在喊:\"快!送野战医院!是楚团长!是楚团长!\"
河水轻轻拍打着小船,如同母亲的摇篮曲。楚云飞感觉自己漂浮在云端,过去的种种在眼前闪回——穿越初期的迷茫、组建特种部队的艰辛、与李云龙并肩作战的豪迈、林霞无微不至的照顾...
值了。一切都值了。即使现在就死去,他也无悔这一生的选择。
恍惚中,他听到林霞带着哭腔的呼唤:\"楚云飞!坚持住!我们到家了!\"
是的,到家了。无论来自何方,这片土地已经成为他真正的家园。楚云飞的嘴角微微上扬,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看到河对岸飘扬的红旗,和奔向自己的熟悉身影——是李云龙带着担架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