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夏家庄筹备了一个多月的商业区终于开张。
晨雾还未散尽,位于巴南郡城东城区的东市街口围满了人群。
开市典礼上,夏淮安亲自主持,巴南郡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捧场。
二十四响开市烟花礼炮惊动了全城百姓。夏淮安亲手扯落朱红绸布的刹那,整条长街突然爆发出海啸般的惊呼——八丈高的鎏金彩门楼上竟垂落一幅幅蜀锦,锦绣堆里窜出两个扎冲天辫的少年,踩着竹梯合力将“巴南东市”金匾挂上门楼,腰间铜铃叮当乱响。
虽然大部分的店铺都还在建造中,如今只是在街边简单的搭了几个竹屋,小摊小贩区更是只有一排排能遮雨的凉棚,但因为有夏家庄诸多产业入驻,又提前三天敲锣打鼓的满城宣传,所以来东市看热闹的百姓非常多。
“老张家的糖油果子嘞——”摊贩区的拐角处炸响第一声吆喝,焦糖混着糯米香,裹着白雾漫过街市。
在糖油果子摊位旁边,裹着棉袄的货郎肩挑竹篓,篓里红绒布上摆着自家制作的各种小面人,有老虎有猫狗,一个个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这手艺真不错!”夏淮安赞道。不过可惜,这种属于个人手艺活,无法大规模工业化改造。只能作为非遗传承,一代代的保留传承下去,记载着千百年文化变迁。
夏淮安看到了老王头,来到他的摊位前,说道:“煎饼果子来一套!加辣酱!不要芫荽!”
老王头立刻就先做了一个,双手捧着递给夏淮安,无论如何都不肯收钱。
“大人传的手艺,老汉还敢问大人要钱,那不是倒反天罡!”老王头笑道。
夏淮安吃了几口,赞道:“不错不错!有那种熟悉的味道!”
围观众人见郡守大人都赞不绝口,也纷纷掏出十个铜板,试试煎饼果子。
醉仙楼也在东市开了一家分店。如今店面还在装修,伙计们扛着八仙桌支在街旁,蒸笼揭开时,蟹黄汤包的热气吸引了大量的百姓驻足流连。
锦绣坊的沈掌柜正指挥小厮挂蜀锦,一匹银白云锦“哗啦”展在晨光里,闪得众百姓睁不开眼,连声惊叹:“这银光乍现,真是绝了!”
沈掌柜呵呵笑道:“诸位贵客细看这‘雨过天青’的暗纹,单是一种青色,就有七重变化。这才是我沈家的镇店之宝!”
锦绣坊旁边,就是夏家庄的明镜轩。此时,有数十名乡绅富豪,都挤在一面面银镜前,赞叹不已。
明镜轩的掌柜是赵金的媳妇慧慧,她向客人们介绍:“这些和真人一般大小的,叫做等身镜,每一面都是独一无二、匠心独运。等身镜只在锦城出售过两次,一次三面,一次十面,两次都被一抢而空,甚至有富商为了购得一面等身镜,加价二万两!”
“这些小一些叫做梳妆镜,嵌入梳妆台最合适不过。大户人家大家闺秀若是出阁,若是能有一副嵌入梳妆镜的梳妆台做嫁妆,这牌面怕是要羡煞旁人。相比等身镜,梳妆镜的价格也要实惠许多,几千两银子便可买下。”
“还有这些人面一般大小的镜子,便只需几百两银子。请诸位贵客自行挑选。”
“千万不要碰撞,这宝镜乃是巧夺天工之物,沾染灰尘后只需用棉布轻轻擦拭便焕然一新,无需打磨。但宝镜易碎,千万小心!”
琉璃坊的展台前早已围得水泄不通。牛娃子新吹的七彩琉璃盏搁在檀木架上,阳光穿过十二棱面,在青石板上投出彩虹光斑。穿貂裘的富商不等掌柜公布价格,就直接示意要将其加价拿下。
琼浆苑是夏家庄卖高档白酒的店铺。此时展出的白酒,除了名气最大的仙人醉外,还有十几种美酒,大部分都是酒精度数在四十二度以上的高度酒。还有一些果酒和花酒,果香味和花香味浓郁,酒精度数不高,只有十来度,特别适合女眷品用。
东市的店铺分布也有讲究,卖贵重物品的,大多集中在一条街,卖普通百姓用品的,则集中在街市的另一端。
玉皂铺里茉莉香膏勾得大姑娘小媳妇挪不开步,羊脂皂雕成并蒂莲模样,不同款式不同香味,足足有三十多种货品。掌柜是玉芳最早收的徒弟九儿。她笑吟吟为一名刚入店的贵妇递上试香帕:“姐姐不妨试试,这掺了珍珠粉的‘雪肌皂’,洗手时能照见人影儿呢!”
玉皂铺外的摊子,堆满了最为普通的肥皂,没有香味,朴实无华,价格也实惠。一块这样的肥皂,成本就要一钱银子,但是铺子里只卖二钱银子,让城里的普通百姓都有资格使用。
粮行米铺,布料衣店,这些寻常百姓需要的店铺,设立在街市深处。尤其是官盐铺子,在街市的最里面,足足百米长的盐铺门面外,排起上百条长长的队伍。
在这里,百姓可以直接买到官盐,价格也是按照官盐指定的价格。
以往官员的做法,就是将有限的官盐份额,分给一些大商户售卖,自己从中捞取好处。大商户会少量卖一些平价盐,然后就说官盐告罄,主要卖高价盐。但夏淮安整治官场后,要求官盐当众零售,一人一次只能买一斤。
各个郡城县城,都设立一个这样的官盐售盐处。杜绝盐商从中牟利。
当然,仅靠官盐的量,不足以让巴南郡县百万人都吃上平价盐。但夏家庄私下沿着矿脉挖了几十口盐井,产出的盐是官盐份额的十倍!
这些盐,通过腌制食物、内部流通、混入官盐中售卖等方式,弥补百姓用盐的缺口。
夏淮安借着整治官场的时机,将售盐、登记、账目等一线人员,都替换成自己的人,这样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明明有一万百姓买了一万斤盐,但文书登记上,只卖了三千斤盐。除非有人日夜不停的守在盐铺外清点顾客人数,否则在账目上很难查出破绽。
若是盐铁司派人来清查,只会清清楚楚的看到,巴南郡用一万斤的盐引份额,买入一万斤官盐,然后平价卖给了百姓一万斤盐,一切都对的上,甚至账目上每笔百姓购盐的记录都是真实可查。
盐是大乾管制最严格的资源之一,哪怕私自开采井盐却不用于牟利,也是大罪。若不能在巴南郡一手遮天,夏淮安也不敢这样操作。
“东家这一招很是高明!”盐铺对面的肥皂摊上,一名小二看到这一幕,感叹道:“盐铺放在街市最里面,若是管不住手,只怕走入街市后,原本打算买盐的钱就买做了其他货物。”
“而且只要盐铺在这里,东市就永远不怕没有……哪个词叫什么来着?”
“客流量。”走过来的九儿补充道:“现在还需要盐铺来引流,东家说,等东市真的运营起来,盐铺、米铺这些占地方的铺子都要迁走。”
“掌柜的似乎看起来不太高兴。”小二疑惑的问道,他看到九儿的眉宇间有忧色。
九儿叹道:“今日的玉皂,只卖了三百多份,赚了一千多两银子。肥皂倒是卖了许多,但利润低。总体来说,对夏家庄的贡献有些微不足道!我们夏家庄,家大业大,东家夫人说,仅仅是数十万工人一个月的俸银,就是几十万两!”
“我帮夫人打理一个玉皂铺子、管着一间玉皂工厂,就觉得心力憔悴,经常夜不能寐;真不敢想象,东家那样重的担子,一睁眼就是几十万人的工钱,几十万人的死活,这怎么能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