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震颤的频率越来越高,顾尘能感觉到掌心与吴悦交握处的温度,混合着两人的血,黏腻却滚烫。
审判者的身影虽已透明,喉间却还溢出冷笑,像碎冰撞在岩壁上:“怎么?现在想聊了?”
顾尘的右眼还在渗血,血珠顺着鼻梁滑进衣领,他却眨了眨眼,让视线更清晰些。
镜片碎片扎进脸颊的刺痛反而让他思维更敏锐——审判者刚才那丝慌乱绝不是错觉,他必须抓住这个缺口。
“你要清洗世界。”他开口,声音平稳得像是在讨论天气,“总得有个由头。”
吴悦的手指在匕首柄上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她能闻到血锈味在鼻腔里漫开,是自己掌心的伤口在渗血,也是顾尘脸上的血。
三年前那道疤在她手背上一跳一跳,像在提醒什么——他们曾在生死边缘背靠背,这次也一样。
审判者的透明指尖划过石碑,那些熄灭的符号突然泛起幽蓝微光,像被风吹动的鬼火。
“由头?”他低笑,“你们人类自己造的孽还不够多?贪、嗔、痴、妄,哪一样不是毒瘤?”他的声音里突然泛起狂热,“我不过是替天行道。”
顾尘的拇指又摩挲了下吴悦手背上的疤,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稳住,有发现。
他的余光扫过审判者身后的石碑,那些微光不是随机闪烁,而是沿着某种古老纹路游走,像血管里的血流。
“替天行道?”他故意拖长音调,“那你敢不敢让我看看你的‘天’?”
吴悦瞬间明白,这是顾尘在拖延。
她握紧匕首的手松了松,又松了松,让自己的呼吸听起来更急促:“少装圣人!你杀的那些人里,有刚考上大学的学生,有怀胎八月的孕妇——”
“住口!”审判者的身影突然凝实几分,眼底翻涌着黑浪,“他们都有罪!”
机会来了。
顾尘盯着石碑上那道游走的光纹,那是符文的激活路径。
他之前在古籍里见过类似的记载,这种石碑的力量来源于共鸣,需要外力触发。
他悄悄用沾血的指尖在吴悦手心里画了个“三”——三秒后行动。
吴悦的睫毛轻颤,右手的匕首突然划出一道银光,朝审判者面门刺去。
这不是致命一击,却精准地挑落了他半片衣襟。
审判者本能后仰,后腰撞在石碑上。
就是现在!
顾尘松开吴悦的手,踉跄着扑向石碑。
他的风衣下摆被风掀起,“同生”二字在微光里一闪。
指尖触到石碑的瞬间,他几乎要笑出来——那些光纹果然是活的,顺着他的血线往石碑里钻。
“顾尘!”吴悦的匕首架在审判者颈侧,刀刃压出一道红痕,“快!”
审判者这才惊觉不对,透明的手爪抓向顾尘后心。
但吴悦的匕首往前送了半寸,血珠立刻冒出来:“敢动他,我现在就捅穿你的喉咙。”她的声音里没有颤抖,只有三年前在巷子里救他时的决绝。
顾尘的血滴在石碑上,与光纹融为一体。
他能听见石碑内部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像是沉睡多年的机械终于苏醒。
空间震颤突然加剧,岩屑簌簌落下,砸在两人肩头。
审判者的身影开始扭曲,像被投入沸水的纸人。
他瞪着顾尘,眼底的慌乱再也藏不住:“你……你怎么知道这石碑的弱点?”
“因为你太急了。”顾尘抹了把脸上的血,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真正的审判者不会在猎物面前暴露武器。”
吴悦的匕首猛地一挑,划开审判者胸前的衣物。
那里露出一道青灰色的伤疤,形状竟与石碑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原来你根本不是什么执行者。”她眯起眼,“你是被这石碑寄生的活祭品。”
审判者发出尖啸,声音像指甲刮过玻璃。
他的身体开始碎裂,黑沙般的物质簌簌掉落:“你们以为赢了?等真正的主祭开始——”
“闭嘴。”顾尘按下石碑最后一道纹路,幽蓝光芒炸成一片光网,将审判者的残躯裹住,“你没机会了。”
黑沙消散的瞬间,整个空间突然安静下来。
珍珠白的光重新漫射,石碑上的符号彻底熄灭,像被抽干了所有力量。
顾尘扶住岩壁,这才发现后背被冷汗浸透,右手掌因用力按石碑而渗血。
吴悦收了匕首,转身扶住他的腰。
她的指尖碰到他风衣内侧的“同生”二字,绣线还带着体温。
“刚才那下冒险了。”她轻声说,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后怕。
“不冒险,怎么套出真话。”顾尘摸出备用眼镜戴上,镜片后的右眼还在渗血,但视线清晰了许多。
他望着地面两人交叠的影子,突然蹲下身,捡起一片审判者留下的黑沙。
沙粒在他掌心泛着幽光,像极小的眼睛。
“他说的主祭……”吴悦的声音低下去。
顾尘捏紧黑沙,沙粒刺得掌心生疼。
远处又传来震颤,比之前更沉,像是某种庞然大物在地下翻身。
“看来我们的麻烦,才刚开头。”他抬头看向吴悦,血痕在脸上裂成细网,却笑得很轻,“不过没关系。”
吴悦也笑了。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
顾尘将带血的手放上去,两人的血珠混在一起,滴在地面,晕开两朵小红花。
远处的震颤还在持续,却再也惊不乱他们交握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