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装置的金属外壳在震动中发出濒死的哀鸣,顾尘的掌心抵着吴悦后背,能清晰感受到她警服下渗出的血已经浸透了自己的衬衫。
三年前暴雨夜止血带的橡胶味突然窜进鼻腔,他喉结滚动,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那时吴悦被砍断的左臂还在抽搐,现在她的左肩正以同样的频率颤抖,只不过这次伤口里涌出的不是温热的血,而是被能量灼烧后的焦糊气。
\"稳住核心。\"他咬着牙把吴悦往自己身侧带了半步,避开从天花板剥落的碎石。
这句话与其说是说给吴悦听,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刚才那道金红光里浮现的脸太像他了,像到他甚至看清了对方眼角那颗淡褐色的痣,和他镜中自己的位置分毫不差。
吴悦的指甲掐进他手腕,力道却比三年前轻了许多。\"能...撑。\"她的声音混着血沫,每说一个字都要咳嗽,但还是用没受伤的右手拽住他衣角,把自己的重量往他身上压。
顾尘低头,看见她警服肩章被血浸透成暗紫色,防弹衣烧穿的洞口边缘还在滋滋冒着青烟,像某种正在啃噬血肉的活物。
\"空间要崩了。\"神秘人的声音突然从左侧传来。
顾尘这才注意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脱去了外袍,露出肩颈处缠绕的暗纹绷带——之前被能量球擦伤的伤口正在渗出淡金色的血,滴在地面时会发出类似熔金入雪的嗤响。
神秘人单膝抵着地面,指尖触到震动的金属,\"黑袍人的诅咒在剥离这片空间的锚点,再晚半小时,这里会变成连鬼都不敢进的乱流区。\"
顾尘顺着神秘人指尖的方向望去。
核心装置表面的暗纹符文原本是蓝底金纹,此刻蓝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减,像被抽干的荧光液。
而在那些逐渐熄灭的符文间隙,一串新的银色符号正从金属内部浮起,每三个一组,像被按了快进键的倒计时,明灭频率越来越高。
\"《玄门阵解》里说过,上古灵阵的核心稳定符都是三重嵌套。\"他喉咙发紧,想起昨夜在旧书摊淘到的那本残卷,\"最外层是防御,中间层是引灵,最内层...\"
\"是自毁。\"神秘人突然截断他的话,绷带下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这些银色符号在共鸣,它们在找能触发自毁的'钥匙'。\"
吴悦突然呛咳起来,血珠溅在顾尘手背。
他这才惊觉她的体温正在快速流失——能量灼伤不同于普通刀伤,会持续抽走伤者的生气。\"必须先止住你的血。\"他扯下自己的领带,颤抖着去系吴悦的伤口,却被她染血的右手按住手腕。
\"先...核心。\"她的瞳孔因为失血而散大,但依然死死盯着那些闪烁的银色符号,\"我当过三年法医,知道能量灼伤的血止不住。\"她扯动嘴角,勉强挤出个笑,\"你要是现在分心,我们都得死在这乱流区里喂鬼。\"
顾尘的手指在她腕脉上顿住。
那里的跳动已经弱得像游丝,他甚至能数清间隔——三秒一次,两秒一次,越来越快,越来越虚。
\"我有办法暂时压制能量流。\"神秘人突然扯开肩头的绷带,露出下面刺青般的金色纹路,\"我家族世代守着灵契碑,这些纹路能引灵入体。\"他的声音里带着某种破釜沉舟的狠劲,\"但需要你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顾尘瞬间反应过来。
他松开吴悦,转身将手掌按在核心装置的银色符号上——金属表面的温度烫得他掌心发红,但那些符号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明灭的频率竟慢了半拍。\"这些符号认活人气息!\"他扭头看向神秘人,\"你用纹路引灵,我来调整符号顺序,吴悦...\"
\"我守着你们后背。\"吴悦已经从战术腰包里摸出折叠匕首,刀刃弹出的脆响在震动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她左肩的伤口还在冒血,却硬是用没受伤的右手把匕首挥出了风声,\"当年在特警队练过三年防暴棍,对付几只脏东西够了。\"
三人的影子在金红与幽蓝交织的光里扭曲成一团。
神秘人将双手按在核心另一侧,金色纹路从他手臂爬上核心表面,像两条活过来的金蛇;顾尘的指尖在银色符号间跳跃,每按动一个符号,金属内部就会传来类似齿轮咬合的轻响;吴悦则背靠着他们,匕首在身周划出防御圈,警惕地盯着逐渐浓稠的黑雾。
变故发生在顾尘按下第七个符号时。
地面突然裂开一道半人宽的沟壑,裂缝深处涌出的黑雾比之前更浓,带着腐叶与锈铁混合的腥气。
顾尘余光瞥见几道黑影从雾里窜出——说是\"生物\"不如说是\"阴影的聚合体\",没有具体形态,却长着尖锐的爪牙,每移动一步都会在地面留下焦黑的痕迹。
\"小心!\"吴悦的匕首刺进最近的黑影,却像扎进了水里。
黑影被刺穿的部位短暂散开,下一秒又从她背后凝聚,利爪擦着她后颈划过,在警服上撕开道血口。
顾尘的心脏几乎跳出喉咙,他想冲过去,却被核心装置突然暴涨的能量震得踉跄——神秘人的金色纹路正在崩解,那些金蛇般的光流开始反噬,在他手臂上灼出青烟。
\"继续!\"神秘人咬着牙,额角的汗水滴在核心上,蒸发成白色雾气,\"这些黑影是黑袍人留下的'守墓鬼',破不了你的符阵就杀活人泄愤!\"
顾尘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能听见吴悦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促,能听见匕首与黑影碰撞时发出的闷响,能听见她每一次躲避时伤口被拉扯的抽气声。
但他的手指不能停——第八个符号,第九个,第十个...当最后一个符号与核心深处传来的嗡鸣共振时,银色符号突然全部亮起,像一串被点燃的银焰。
黑影在银焰中发出尖啸,化作黑雾消散。
顾尘踉跄着扶住核心装置,转头去看吴悦——她背靠着墙,匕首掉在脚边,左肩的伤口已经浸透了半件警服,脸色白得像张纸。
而神秘人则瘫坐在地,手臂上的金色纹路褪成了淡粉色,绷带下的血还在渗,却冲着顾尘勉强笑了笑:\"成了?\"
\"成了一半。\"顾尘的声音哑得像砂纸。
他抬头看向核心装置,原本衰减的蓝光重新亮起,却比之前更暗了几分。
而在蓝光深处,那道模糊的身影又出现了——这次不是他的脸,而是一团不断扭曲的黑雾,喉间发出类似生锈齿轮转动的低语:\"你们...只是...拖延...\"
地面的沟壑突然剧烈震动,裂缝里的黑雾开始翻滚,像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其中挣扎。
顾尘能感觉到脚底的金属在发烫,那热度透过鞋底灼着他的脚心,像某种警告。
吴悦的手指突然勾住他的小指,力气轻得像片叶子:\"顾尘...\"
他蹲下来,把她抱进怀里。
她的体温已经冷得惊人,警服下的皮肤摸起来像块冰。\"我在。\"他说,声音发颤。
\"看...裂缝。\"她的睫毛颤了颤,勉强抬起没受伤的手,指向沟壑深处。
顾尘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黑雾翻涌的中心,隐约浮现出一只巨大的爪子轮廓——黑铁般的指甲,覆盖着鳞片状的纹路,每一次挥动都带起狂风,将周围的碎石卷进雾里。
神秘人突然站了起来,虽然摇晃得像片芦苇,但还是挡在他们面前。
他望着那逐渐清晰的轮廓,声音里带着顾尘从未听过的沉重:\"那是...审判者的坐骑。\"
核心装置的蓝光突然熄灭。
黑暗中,顾尘听见吴悦的心跳声彻底消失前的最后一下,轻得像片雪花落地。
而裂缝里的黑雾,正以更疯狂的速度凝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