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的空气像浸了铅块,压得人肺叶发疼。
顾尘的指尖还残留着水晶碎片的凉意,蓝光在掌心明明灭灭,像一盏随时会被风吹熄的烛火。
吴悦的手电光束在黑暗里划出苍白的弧线,照过堆着旧木箱的角落、锈迹斑斑的通风管道,最后停在两人方才站过的水泥地上——那里有几道新鲜的抓痕,像利爪从地底破土而出时留下的印记。
\"它走了?\"吴悦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尾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她的右手始终按在腰间枪套上,那是警校训练时养成的习惯,即便面对的不是人类,肌肉记忆仍在提醒她保持战斗状态。
顾尘没有回答。
他蹲下身,水晶碎片的蓝光凑近地面抓痕。
那些痕迹边缘泛着暗紫色,像被某种腐蚀性液体浸过,凑近能闻到淡淡的铁锈味——不是血,是某种更粘稠的、带着腥气的物质。
他想起半小时前在废弃工厂后巷追到的那道黑影,当时它的指尖也滴着这种颜色的液体,滴在柏油路上滋滋作响,烧出一个个焦黑的洞。
\"小心。\"吴悦突然拽了他一把。
顾尘本能地侧身,就见左侧墙角的阴影里,一道灰影闪过,快得像被风吹散的破布。
两人的光束同时扫过去,却只照见堆成小山的旧纸箱,最上面那只的封条被撕开了一半,露出里面泛黄的报纸——1997年3月12日,头版标题是《城南仓库连环失踪案告破?
警方否认超自然说法》。
\"不对劲。\"顾尘站起来,水晶蓝光开始在仓库里缓慢移动。
当光束扫过东墙时,他的动作顿住了。
吴悦的手电立刻跟过去,两束光交叠处,墙面浮现出淡青色的纹路,像用某种荧光颜料画的符咒,却被多年的灰尘覆盖,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符文?\"吴悦凑近些,枪套带子蹭过墙面,惊起一片灰尘。
那些纹路却没有被蹭掉,反而在灰尘中更清晰了些,像是刻进墙里的,只是被岁月蒙上了面纱。
顾尘伸手触碰最近的一道纹路,指尖刚要贴上墙面,突然被刺痛感激得缩回手。
他盯着发红的指尖,又看了看水晶碎片——蓝光此刻亮得刺眼,甚至在墙面上投下幽蓝的光晕,与淡青符文重叠的地方,腾起几缕几乎看不见的黑烟。
\"是血契阵。\"他声音发沉,\"用活人的血画的,年份应该和报纸上的失踪案差不多。\"他想起三天前从老刑警那里调阅的档案:1997年春天,城南仓库区三个月内失踪了七个人,最后一个目击者说看见\"黑影子裹着雾气\",案子至今未破,卷宗上写着\"悬案\"二字,后面画了个重重的问号。
吴悦的手电光下移,照见墙根处有几处颜色更深的痕迹,像是被水反复浸泡过。
她蹲下身,用戴着手套的指尖轻刮,指甲缝里沾了点暗红色粉末——是干涸的血,年头久了,已经和墙灰混在一起。
\"他们把人困在这里,用血养阵。\"顾尘的拇指摩挲着水晶碎片,那是上周在另一起灵异事件里从鬼宅梁上取下的,据说是能镇邪的千年冰髓。\"之前那东西身上的黑雾,和这符文的波动频率一样。
它不是自己出现的,是被这法阵召来的。\"
\"召它来做什么?\"吴悦站起身,枪套扣\"咔嗒\"一声打开。
顾尘摇头:\"可能是维持法阵,也可能是...祭品。\"他抬头看向屋顶,铁皮在夜风里发出细微的呻吟,\"但不管怎样,要破局就得先毁了这法阵。\"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开始分工。
吴悦负责绕着仓库外围巡查,防止那东西从其他方向突袭;顾尘则留在东墙前,用冰髓碎片试着刮开符文。
他发现符文的笔锋里掺着细小的金粉,在蓝光下泛着冷光,像是某种封印——不是封印邪物,而是...困住活人的魂魄?
\"顾尘!\"
吴悦的低喝从仓库深处传来。
顾尘抬头,就见她的手电光在西北角剧烈晃动,光束里有团黑影在翻涌,像煮沸的沥青。
他抓起冰髓碎片冲过去,跑动时听见身后墙面传来\"嘶啦\"一声——是符文被刮开的瞬间,那团黑影突然发出尖锐的叫声,黑雾里露出半张人脸,眼睛是两个血窟窿,嘴角咧到耳根。
\"后退!\"吴悦已经拔枪,子弹却穿透了黑影,在墙上撞出火星。
那东西显然早有准备,黑雾突然凝结成爪状,朝吴悦面门抓来。
顾尘甩出冰髓碎片,蓝光像一把利刃划破黑雾,黑影吃痛退了两步,却在退到西墙时突然顿住,转头狠狠瞪向墙面——那里也有淡青符文若隐若现。
\"它在护着法阵!\"顾尘喊了一声。
他这才注意到,黑影每次攻击时,都会避开有符文的墙壁,刚才那记爪击原本要抓吴悦的咽喉,却在即将触到东墙时偏了方向,抓在了她的肩带上。
吴悦借势翻滚到顾尘身边,扯下被抓烂的肩带,露出里面别着的防狼电击器。\"试试这个!\"她按下开关,蓝色电弧噼啪作响,刺向黑影的胸口。
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叫,黑雾里渗出更多紫黑色液体,却仍不肯退远,反而开始绕着两人转圈,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形成一个黑色漩涡。
\"小心头顶!\"顾尘突然抬头。
不知何时,仓库的铁皮屋顶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缝,几缕月光从裂缝里漏下来,照在漩涡中心,黑影的轮廓变得清晰了些——那是个穿着老式工装的男人,脖子上挂着褪色的工牌,名字栏被黑雾遮住,只看得见\"张\"字的偏旁。
\"1997年的失踪者。\"顾尘想起档案里的照片,其中一个工人就是穿这种工装。
他终于明白法阵的作用:用活人的血召来厉鬼,再用厉鬼的怨气维持法阵,形成恶性循环。
而他们现在打破的,是这个循环的关键一环。
漩涡越转越快,顾尘感觉地面在震动,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地下撞墙。
吴悦的电击器开始发烫,电弧也弱了下去。
就在两人快支撑不住时,头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裂缝最大的那块铁皮突然向下凹陷,碎石混着灰尘簌簌落下,砸在黑影身上,竟让它的黑雾淡了几分。
\"屋顶要塌了!\"吴悦喊。
顾尘抬头,看见更多裂缝正在铁皮上蔓延,像无数条蛇在爬动。
他抓起吴悦的手腕,朝仓库大门跑,却听见身后传来黑影的嘶吼,比之前更凄厉,像是在恐惧什么。
当他们跑到门边时,头顶的铁皮发出最后一声呻吟。
顾尘猛地推开吴悦,一块半人高的铁皮砸在他脚边,火星四溅。
他转头看向仓库中央,黑影已经缩成一团,死死扒着西墙的符文,而更多碎石正从裂缝里落下来,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坑。
\"走!\"吴悦拽他的胳膊。
顾尘最后看了眼墙上的符文——那些淡青纹路在碎石尘雾里忽明忽暗,像是某种倒计时的信号。
当两人冲出仓库的瞬间,身后传来轰然巨响,铁皮屋顶彻底塌陷,灰尘像蘑菇云般升起,遮住了月光。
夜风卷着灰尘扑在脸上,顾尘摸出手机拨打110,目光却始终没离开仍在冒烟的仓库。
他知道,刚才的坍塌绝不是意外——那黑影恐惧的,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他们,而是这个即将崩溃的法阵。
而更危险的,是藏在法阵背后的,那个布置了这一切的人。
(屋顶坍塌扬起的灰尘里,一道黑影从废墟中爬出,它的黑雾几乎散尽,露出工牌上完整的名字:张大山。
而在它爬过的地面,一串紫黑色的液体正蜿蜒着,指向仓库外三公里处的废弃医院——那里的地下,还沉睡着六个同样的工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