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如墨般晕染开来,书房内烛火摇曳,跳跃的火苗将袁大人的身影映在墙壁上,忽长忽短。袁大人眉头紧锁,仿若一座被愁云笼罩的山峦,手中公文虽翻动不停,心思却全然不在上面。公务的繁杂与家中的琐事,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令他几近窒息。
“咚咚咚”,一阵轻轻的敲门声骤然响起,打破了书房内压抑的静谧。袁大人从沉思中惊醒,声音略显疲惫:“进来。”
清洛款步踏入书房,屋内暖黄的烛光照亮她姣好的面容。只见父亲正坐在书桌前,满脸愁容,平日的威严此刻被忧色掩盖。“父亲,这么晚了,您还在处理公务吗?”清洛声音轻柔,如同春日里的微风。
“洛儿。”袁大人抬眸,瞧见女儿的那一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仿佛在黑暗中寻到了一丝曙光。他忙起身,大步迎上前,拉住清洛的手,将她引到身旁坐下,目光温柔地细细打量着女儿,似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底,“这么晚了,怎么还未安歇?”言语间虽是假意责备,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满是宠溺。
“父亲,女儿有事相告。”清洛言罢,从袖间取出那封信,双手递到袁大人面前。
袁大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伸手接过信,动作不紧不慢,展开信纸,逐字逐句地看着。烛火跳动,映照着他的面庞,光影变幻间,神色愈发凝重。
片刻后,袁大人将信轻轻放在桌上,目光意味深长地看向清洛:“昨日,为父已派人调查过,信中所言,与调查结果一致。”
清洛闻言,美目圆睁,眼中满是惊讶:“既然如此,父亲为何还容冯小蝶住在府上?”
袁大人并未立刻作答,而是起身,缓缓走到窗前,抬手推开窗户。寒风裹挟着夜色灌了进来,吹动他的衣摆猎猎作响。他凝视着窗外那片漆黑的夜空,沉默良久,而后在书房内来回踱步,脚步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清洛看着父亲的举动,心中愈发疑惑,不禁着急道:“父亲,究竟是何缘故?”
袁大人停下脚步,看向清洛,眼中满是无奈与忧虑:“她确实不该留在府上,只是那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实在可怜。”
“难道父亲要因为那个孩子,就留下冯小蝶吗?”清洛柳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满,语气也不自觉地加重。
“不。”袁大人长叹一声,神色凝重,“为父派人查明,冯小蝶之所以能离开秦楼楚馆,背后是武后的哥哥武元庆在撑腰,她如今已是武元庆的义女。这等人物,咱们袁家万万得罪不起啊!”言语间,满是苦涩与无奈。
清洛听闻,如遭雷击,呆立当场。她怎么也未曾想到,调查的结果竟会如此。愣了半晌,她才回过神来,问道:“哥哥可知道此事?”
“那个孽障!”袁大人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满是怒色,“为父千叮万嘱,让他务必洁身自好,他却充耳不闻。如今可好,竟成了武后安插在咱们家的棋子。日后冯小蝶若有任何闪失,咱们袁家怕是在劫难逃啊!”说罢,袁大人一拳重重地砸在书桌上,烛火晃动,险些熄灭 。
寒风呼啸,似要将这深宅大院都卷入无尽的黑夜。书房内烛火跳动,光影在袁大人和清洛脸上晃荡,映出两人紧锁的眉头。
“父亲,切勿过于忧心,舅舅可知晓此事?”清洛急切追问,眼中满是关切与焦虑。
袁大人神色凝重,缓缓点了点头,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回书桌旁,缓缓坐下,喟然长叹:“你舅舅年事已高,武后早有撤换他的心思。如今面对此事,他亦是一筹莫展呐。”
清洛闻言,心中猛地一沉,寒意自脚底蔓延至全身。从未有过的恐惧如潮水般将她淹没,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她很快深吸一口气,暗自告诫自己要镇定,绝不能乱了分寸。
袁大人眉头紧皱,手不自觉地摩挲着书桌上的镇纸,思索良久,抬眸看向清洛,目光中满是期许与叮嘱:“洛儿,此事关系重大,切不可走漏半点风声。回去之后,也莫要告知苏雨凝,她性子急,我怕她沉不住气,坏了大事。如今咱们只能顾全大局,暂且忍耐。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清洛咬了咬下唇,贝齿轻陷进粉嫩的唇瓣,犹豫片刻后,缓缓点头:“女儿明白。”可答应的同时,她心里却如压了一块巨石,异常沉重。嫂嫂那般信任自己,将满心的委屈与期望都托付给自己,如今自己却要将真相隐瞒,实在是于心不忍 。她垂眸,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掩盖住眼中的纠结与无奈。
书房外,风声愈发凄厉,似在为这深宅中的困局哀鸣 。
过了几日后,晨曦初露,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袁府便被一阵嘈杂喧闹声猛然打破了宁静。
晨光如轻纱般,温柔地披在府邸的飞檐斗拱之上,和檐下散发暖光的灯笼相互交织,勾勒出一幅朦胧又忙碌的画面。
小厮们肩扛雕花精美的桌椅,脚步匆匆,每一步都带起晨间微风,衣角被吹得猎猎作响。他们神情专注,眼神坚定,一心想着尽快完成手中差事,丝毫不敢懈怠。丫鬟们双手捧着绣工精美的锦缎,在曲折幽深的回廊里疾行。回廊两侧的雕花窗棂透进丝丝光线,映在她们满是细密汗珠的额头上,闪烁着晶莹光芒。
“手脚麻利些!莫要误了吉时!”管家挺直腰杆站在庭院中央,声音洪亮威严,响彻整个庭院。今日是冯小蝶之子的百日宴,对袁府来说,这可是向外界正式承认冯小蝶妾室身份的关键契机,不容有半点闪失。
冯小蝶仿若一朵盛开的牡丹,明艳动人。她身着一袭艳丽如火的红衣,恰似天边肆意舒展的流霞,夺目又张扬。裙摆与袖口处,金丝绣就的牡丹盛放,花瓣层层叠叠,栩栩如生,仿佛还散发着馥郁芬芳。凤凰金钗斜插在她如云的发髻间,随着她的走动,流苏轻轻晃动,更添几分妩媚灵动。
她莲步轻移,每一步都摇曳生姿,举手投足尽显风情。所到之处,众人的目光全被她吸引,一时间,周围的一切都成了她的陪衬。
身后奶娘稳稳抱着孩子,孩子裹在锦绣襁褓里,只露出红扑扑的脸蛋,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张望着这个陌生又热闹的世界。一群身着翠绿衣裳的丫头簇拥在她身后,排列得整整齐齐,好似一片生机勃勃的翠竹。
冯小蝶偶尔扭头,神色傲慢地吩咐:“把这盆花移到我房间去。”声音清脆,却带着颐指气使的味道。
“是!”丫鬟们忙不迭齐声回应,迅速去执行她的命令。
冯小蝶嘴角挂着一丝得意浅笑,那笑容里满是张扬与自得,神色间仿佛在宣告这袁府已经是她的天下 。
热闹的宴席和人群的喧闹声持续了一整天,直至傍晚时分才慢慢停歇。天边晚霞肆意铺展,余晖洒落在袁府庭院,给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清洛独自站在房间窗前,望着窗外景色,满心烦闷。自从那日从父亲那儿回来,她内心就一直被纠结痛苦纠缠。
直到现在,她都没勇气踏入东苑一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嫂嫂,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一切。她只能借口钱庄事务繁忙,整日躲在外面,不愿回到这让她满心忧愁的袁府。
此刻,她眉头紧锁,眼神里满是无奈与愧疚,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嫂嫂失望悲伤的面容,心中暗自长叹,只觉得日子愈发沉重,就像被一层阴霾笼罩,看不到一丝光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