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如纱,悄然笼上长安城。望江楼内,烛火摇曳,清洛独坐窗边,手托香腮,目光透过斑驳的窗棂,怔怔地望向远方。
自她从现代莫名穿越至这大唐盛世,所见所闻,皆如迷雾中的幻影,与史书所记既有重合,却又暗藏着诸多不为人知的隐忧。
她微蹙黛眉,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大唐历史风云录》中的记载。
高宗天皇大帝与武后大圣皇后携手共理乾坤之时,长安城宛如一颗璀璨明珠,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勃勃生机。
太极殿内,那垂帘听政的凤辇旁,明珠闪烁,光芒照亮了整个殿堂,如梦如幻。上官婉儿身着华服,宛如仙子下凡,手持象牙笏板,仪态万千地立于丹墀之上。她目光如炬,在奏章间穿梭,笔锋游走如飞,政务在她的处置下井井有条。
清洛仿佛身临其境,能看见那殿内庄严肃穆的气氛,谏臣出列时,神色凝重,拱手进言“牝鸡司晨,惟家之索”,一瞬间,殿内气氛凝固如冰,连空气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则天皇后柳眉一蹙,眼中闪过的不悦如同利刃,紧接着,手中玉如意奋力掷于阶前,清脆声响似要划破这压抑的寂静。女皇昂首挺胸,声如洪钟:“想那舜帝发迹于畎亩之间,傅说更是从版筑劳役中崛起,难道这世间之事,唯有男子方可为之?”这话语中透着的威严与气魄,让清洛不禁挺直了身子,眼中闪过一丝敬佩的光芒。
长安西市的热闹,也在她的回忆里鲜活起来。白日里,暖阳高悬,西市人来人往,摩肩接踵。胡姬当垆卖酒,身姿婀娜,每一次转身,臂上金钏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仿佛是一曲动人的乐章。
清洛仿佛看到自己也曾漫步其间,人群中的王氏妇人,紧紧握着永业田契,双眉紧锁,与市令据理力争。她腰间金鱼符闪烁着金光,所说的每一句都与《田令》条文契合,条理清晰得让人惊叹,旁人不禁对她投去赞许的目光。清洛微微点头,心中暗赞这女子的勇气与智慧。
南市茶肆里,女商们身着华丽服饰,精明干练地与波斯商人交易琉璃,还围坐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着“香奁会”的商业大计,巾帼不让须眉的风采展露无遗。清洛仿佛能感受到那茶肆内热闹的氛围,女商们时而皱眉思索,时而展颜欢笑,她不禁露出微笑,为这些女子的才情与果敢感到欣喜。
曲江池盛会更是一幅绚丽的画卷。春日里,曲江池畔垂柳依依,繁花似锦。贵女们身着袒胸襦裙,骑着突厥进贡的照夜白,自信满满。
太平公主设下“红妆马球宴”,亲自率领娘子军与羽林军对垒。赛场上彩球翻飞,马蹄声碎,女子们奋勇争先,即便金雀钗跌落满地,也丝毫不影响她们的豪情壮志。清洛仿佛能听见那赛场上的呐喊声、马蹄声交织在一起,看到女子们飞扬的发丝,坚定的眼神。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向往,想象着自己若身处其中,也能如此英姿飒爽。
这场景,就像《教坊记》中所写“长安仕女,竞习胡旋舞,裙裾旋转若飞天”,舞者们身姿轻盈,宛如仙女下凡,令人陶醉。清洛闭上双眼,仿佛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花香,感受到那热闹欢快的氛围。
洛阳紫微城内的“女官铨选”同样热闹非凡。应试者们怀揣梦想,紧张又期待。城内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荆州女子宋氏五姐妹才情出众,在考场上挥毫泼墨,文采斐然,考官们的赞叹声此起彼伏,最终五姐妹皆获“内学士”之职,与学士们共修《三教珠英》,引得孩童传唱“生男莫喜女莫悲,五宋如今胜须眉”。清洛嘴角微微上扬,为这些女子的成就感到高兴,心中想着,这大唐女子,果然有着非凡的才情与勇气。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似乎只在书本里。当清洛真正身处大唐,却看到了这繁华背后的无奈。武后参政,虽让女子地位稍有提升,朝堂政令为女子开辟了一些道路,市井间女子的才华也有了施展之处,但男尊女卑的观念,就像深埋地下的盘根错节的老树,难以撼动。
清洛想起自己曾在街头看到,一位女子在诗画方面颇具才华,想要参加一个文人雅集,却被那些男文人以各种理由拒之门外。
那是一个秋风瑟瑟的日子,落叶飘零,女子身着素衣,手中紧紧握着自己的画作,眼中满是期待。可那些男文人却满脸不屑,嘴角挂着轻蔑的笑,“女子之流,也妄图与我等共论诗词?”女子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化为无尽的委屈与不甘,她紧咬嘴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又无可奈何。清洛走上前去,想要安慰她,却看到女子转身离去的落寞背影,心中不禁一阵刺痛。
还有一次,清洛听闻一位商贾之家的女子,在商业经营上颇有天赋,想要继承家中部分产业,却遭到族中男性长辈的一致反对。
那是在一个阴沉的祠堂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族中长辈们坐在高堂之上,脸色阴沉,拍着桌子,大声呵斥:“自古以来,哪有女子继承家业的道理?”女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泪水浸湿了地面,“女儿自幼学习商贾之道,自信有能力打理好家族产业,还望长辈们成全。”然而,她只换来冷漠的拒绝,长辈们拂袖而去,留下女子独自在祠堂中哭泣。
清洛得知此事后,心中愤愤不平,她握紧拳头,暗暗想着,这大唐女子,为何如此才华出众,却得不到应有的尊重与机会?
上层女子虽能接受更好的教育,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可在仕途上,却困难重重。她们的才华被无视,官职大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宫内闲职,难以真正施展抱负。
清洛曾听李冰姝说过。她的一位闺中好友,她饱读诗书,心怀治国安邦的志向,好不容易谋得一官职,却只是负责一些琐碎的文书工作,每当看到好友对着堆积如山的文书叹气。只得心灰意冷辞去官职,最终嫁人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
在家族中,涉及重要事务的决策,她们也总是被排除在外。一次家族聚会,清洛看到一位才华横溢的女子想要发表自己对家族生意的看法,却被兄长打断,“女子无才便是德,你懂什么生意之事,莫要在这里胡言乱语。”女子委屈地低下头,清洛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底层女子的生活更是艰难,依旧身着粗布短褐,每日在田间辛苦劳作,插秧耘田,累得直不起腰。家中的重担全部压在她们柔弱的肩上,而收获的粮食,大部分却被地主豪强夺走。
清洛曾见过一位村妪,在炎炎烈日下,弯着腰在田间劳作,汗水湿透了她的衣衫。清洛走上前去,想要帮忙,村妪却摆摆手,“姑娘,你是贵人,做不得这粗活。我们这些庄稼人,命就是这样苦。”清洛看着村妪那布满皱纹的脸,心中一阵酸楚。她想起村妪曾在田间一边劳作一边叹息:“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这叹息声,仿佛一把重锤,狠狠地撞击着清洛的心。
清洛深知,武后临朝,虽如一阵春风,让女子地位有了一丝改变的迹象,但这改变,就像在厚重冰层上的浅浅裂痕,远远不足以让女子真正获得平等。在这暗流涌动的大唐社会,女子想要冲破千年的禁锢,前路漫漫,布满荆棘。她握紧了拳头,心中暗暗发誓,若有机会,定要为这大唐女子,寻出一条更为光明的道路。
她望着窗外繁华的长安街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可这热闹背后,女子的悲喜又有几人能知?清洛陷入了沉思,她知道,自己的穿越或许并非偶然,这大唐女子的命运,或许正等待着她去改变……她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索着如何才能为大唐女子打开那扇通往平等的大门,眼神愈发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