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晨曦,恰似一柄剔透的琥珀刀,凛冽地划开那靛青如墨的苍穹。须臾间,天际的云絮仿若被染上了枫糖浆般的色泽,质地浓稠,悠悠然流淌过尚带着夜露的瓦檐,每一丝流动都似在诉说着破晓的静谧。
街边枯藤缠绕的老槐树,在微风中簌簌作响,抖落满枝金箔,每一片叶子翻转之际,皆折射出不同的光晕,似是将这初晨的日光,演绎出千般姿态。此时,正值初秋时节,风里已然夹杂着丝丝凉意,却又带着几分惬意。
清洛于榻上悠悠转醒,神色安静,缓缓移步至镜旁,悄然坐下,细细打量着大病初愈的自己。只见镜中之人,脸白得近乎透亮,仿若蒙着一层薄霜,嘴唇毫无血色,恰似冬日里凋零的花瓣。
几日前,她因一场风寒缠绵病榻,喝了数日的苦中药,身子反倒愈发虚弱,浑身提不起一点儿力气。
玉珠轻手轻脚地走近,手中捧着木梳,满脸关切,口中说道:“小姐,今日天气正好,您大病初愈,我将发髻梳得高些,再簪上一朵鲜嫩的木槿花,定能让小姐更添几分气色,显得更有精神。”说着,便拿起梳子,准备为清洛梳头。
清洛却微微摇头,神色间透着几分慵懒,漫不经心地说道:“不必了,用那珍珠簪子便好。”声音轻柔,仿若一阵微风,轻易便能吹散。
待众人用完早饭,阳光已透过云层,洒下一片金黄。
清洛便随着弟弟妹妹一同前往北苑放风筝。
北苑西侧,有一片开阔的广场。此处往昔曾是一片梅林,岁月悠悠,梅树渐次衰老,花朵也愈发稀少。袁夫人——李义珍见此情景,索性命下人将梅树尽数砍掉,留出一片空地,又令人铺上光洁的大理石,从此,这里便成了孩子们嬉戏玩耍的绝佳去处。
众人皆手持自己心爱的风筝,脸上满是欢喜。李冰姝手中拿着一只粉蓝色的燕子风筝,那风筝色泽明艳,翅膀上的花纹细腻精美,仿若活物一般。
清悦则握着一只五彩斑斓的美人风筝,风筝上的美人眉眼如画,身姿婀娜,仿佛随时都会从风筝上走下来。
清珲的风筝是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虎头虎脑,张牙舞爪,尽显霸气。
而清洛的风筝最为独特,乃是一朵桃红色的芙蓉花,花瓣娇艳欲滴,色泽温润,在日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玉珠带着一众丫鬟,手中捧着各式各样的风筝,有翩翩起舞的蝴蝶、憨态可掬的青蛙、活泼可爱的小狗、展翅欲飞的小鸟、矫健奔腾的小马、温顺乖巧的小猫……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冰姝率先拿起自己的燕子风筝,身姿轻盈,仿若一只灵动的小鹿。她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喊道:“看我如何让这燕子翱翔天际!”言罢,她边跑边放线,动作娴熟流畅,眨眼间,那燕子风筝便似挣脱了束缚的飞鸟,轻盈地越过了房顶,向着高空飞去。
清悦见状,也不甘示弱,紧跟其后。她手中紧紧握着风筝线,时而快步奔跑,时而放慢脚步,线在她手中忽高忽低,那美人风筝也随之上下翻飞,仿若美人在云端翩翩起舞。清悦眼神专注,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显然对放风筝一事颇为精通。不多时,她的风筝也稳稳地升入了高空。
清珲看着清悦的风筝,哈哈大笑道:“等我的老虎风筝飞上天,定要将你的美人风筝一口吞下!”说罢,他拿起自己的老虎风筝,一边大喊着:“起!”一边奋力地向前跑去,手中的线也不断地放出。
然而,不知是风筝线放得太长,还是今日风力不足,那老虎风筝在空中扑腾了几下,便又重重地落了下来,始终飞不起来。清珲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焦急之色,眉头紧皱,嘴里嘟囔着:“这可恶的风筝,怎么就是飞不起来!”
清洛今日的运气似乎也不太好。她眼睁睁地看着众人的风筝如朵朵彩云般飘上天空,可自己的芙蓉花风筝却和清珲的老虎风筝一样,怎么也飞不起来。她一次次地尝试,边放线边顺着风的方向奔跑,可那风筝刚飞上去一点儿,便又迅速地坠落下来。连续几次的失败,让清洛的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之色,她咬了咬嘴唇,心中暗自着急。
此时的清珲也是愈发生气,涨红了脸,大声喊道:“再飞不起来,我就把这只臭老虎给掰断!”
“我来帮你吧。”清悦温柔地说道,随即将自己的美人风筝递给清珲,自己则接过老虎风筝,神情专注地准备再次放飞。
玉珠见状,本想上前帮助清洛,却被清洛轻轻摆手拒绝。清洛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再次拿起风筝。她不紧不慢,眼神中透着坚定,一边缓缓放线,一边顺着风的方向小步快跑。然而,风筝依旧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此时,再看其他人,李冰姝的风筝飞得又高又稳,她昂首挺胸,面带微笑,一边走着一边放线,那燕子风筝在高空中自在地翱翔,仿若与蓝天白云融为一体。其他人的风筝也都飞得颇高,在天空中构成了一幅绚丽多彩的画卷。
“放风筝也太无趣了!”清洛终于忍不住,将手中的风筝狠狠扔到地上,一屁股坐在广场的石凳上,小脸气得通红,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生起了闷气。
李冰姝远远瞧见清洛这般模样,高声喊道:“好妹妹,快把风筝拿过来,我帮你放!”声音清脆,带着几分关切。
清洛听了,心中一阵不服气,她可不愿被人小瞧。当下,她猛地站起身来,再次捡起风筝,眼神中满是倔强。这一次,她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一边小心翼翼地轻轻跑着,一边缓缓地放线,手中的线抓得紧紧的,尽可能让风筝与自己保持垂直状态。微风轻拂,那芙蓉花风筝在风中微微颤动,缓缓上升。
“太好了,我的风筝飞起来了!”清洛兴奋地大喊起来,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盛开的花朵,明媚动人。她一边笑着,一边奔跑着,手中紧紧握着风筝线,仿佛握住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此刻,她的心中满是欢喜,所有的烦恼与疲惫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