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什指导谢明扬看账本，为了不引起谢明扬的怀疑，她确实讲得很认真，但是都是些基础的，谢明扬没揭穿她，只是认真听讲。
等时候已经很晚了，夏至催了两次，谢明扬才作罢去休息。
阿什已经回去了，夏至提着灯笼送谢明扬回卧房，谢明玉下午睡了午觉，此时睁着眼坚持要等谢明扬回来才休息。
两人就这么走在长廊里。
夏至看着谢明扬平静的脸色，还是忍不住开口：“怎么样？”
谢明扬伸了个懒腰，道：“不肯说实话”
她说的是阿什。
不肯说实话的意思也就是，不肯坦白，也不肯为自己所用。
夏至脸色微微沉了下来：“您也许误会她了”
谢明扬甩了甩袖子，夜晚的风吹得她的发丝飘在风里，她伸手将头发理了放在脑后，道：“那左正法是你给我的，现在说这话你信吗？”
说完，也不顾夏至有没有跟上，谢明扬提着裙摆朝前走去。
夏至提着灯追上去，道：“那位小少爷不是已经死了吗，也许是我们多想了？”
谢明扬站定脚步，抬头看向夏至，道：“若真死了，那上一世和这一世阿什都不肯效忠我的原因是什么？”
夏至一时有些语塞。
要是这一世，现在的谢明扬，说阿什不肯效忠她，还能找出理由，可上一世的谢明扬有多优秀，她不能否认，整个中都世家联手才能对付的人，强大到世人忌惮的主君，有勇有谋，她确实找不出阿什不愿意效忠的理由。
甚至谢明扬已经向阿什低三下四，三顾茅庐去请教，阿什都闭门不见。
谢明扬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
“即便不是我那位小舅舅，也可能另有其人，总之，那人不是我！”
谢明扬一字一句，盯着她，面色平静，可夏至太了解谢明扬了。
若不是因为她，谢明扬今日就会动手杀了阿什。
经过上一世的背叛，谢明扬容不得身边有二心的人。
谢明扬即便不如阿什对生意那么得心应手，可她上一世已经是一个出彩的商人了，即便是杀了阿什，谢明扬也有能力握住东南，也许只是少些营收，但是绝对不至于毫无招架之力。
“夏春生，蚕食我产业的事，这背后到底有没有阿什的推波助澜，很快就有结果了”
谢明扬收回了视线，自顾自朝着前面走去。
夏至抿了抿唇，也不再说话，快步走上去为谢明扬引路。
谢明扬与谢明玉玩闹了一会儿，便熄灯了。
可夜半的时候，谢明扬却做起了噩梦。
梦里，赵怀阳站在城楼上，提着她的头颅，冲着城墙下的温晏宁笑得肆意，逼迫温晏宁下跪，不然就要将她的尸身碎尸万段。
像是下雪了，又像是下雨了，天灰蒙蒙的。
她看不见温晏宁的表情，但是看他翻身下了马。
温晏宁像青松，跪在了城楼下的泥土里，那身铠甲上落了雪，披风已经破了，他不知赶了多久的路，又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他的那杆枪上都是血迹，身上也都是血迹。
“温晏宁！站起来！他们不配！！”
她在梦里叫他，可温晏宁听不见，笔直跪在那里，忍受着那些世家大族的嘲笑和唾骂。
孟佳柔看着柔柔弱弱，哭得情真意切，说是要留谢明扬头上的簪子做纪念。
于是，拔了谢明扬头颅上的簪子。
“放下！！拿开你的脏手，别碰它！！”
谢明扬嘶声力竭，可身体却像是被拖入了那场雪里，寒冷刺骨，挪动不了半步。
那簪子是温晏宁送她的，明钗赠美人，华丽又高贵的点翠和宝珠，当时多少豪门贵女对谢明扬艳羡不已。
画面一转，她看到了有一人，从城楼的角落里窜出，趁着众人没有防备，抢过她的头颅，从城楼上一跃而下。
不知道是雪还是雨，大的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看见他像是一片凋零的树叶，从城楼上片片落下，掉在城下的雪里，血，染红了一片雪，怀里紧紧抱着她的头。
那是谁？
“杀了你们！！”
谢明扬嘶吼着，发不出声音。
那些箭雨，朝着城楼下的温晏宁和军队落下。
“跑..跑啊..温晏宁！！”
她眼眶发红，心脏像是正在被凌迟...
“小姐....”
“主君！”
有人在叫她...
“阿姐！！”
隐约还听见了谢明玉的哭声。
她才猛然睁开眼。
那股情绪却还萦绕在她的心头，久久不散，那眼泪，顺着她的眼就流进了枕头里。
见她终于醒了，谢明玉哭着扑进她的怀里。
谢明扬才堪堪回过神来。
转眼一看，床边已经围着好好多，自己的手腕上还扎着几枚银针。
夏至一脸担忧看着她，红了眼眶，两人对视，夏至只是轻声道：“你醒了？”
她的眼泪一下又涌了出来。
她说：“他死了...”
夏至替她轻轻擦拭脸上的痕迹，安慰道：“那是梦..”
一众丫鬟和大夫都不明所以看着两人，也不敢插话。
谢明扬转头看向床顶，平躺着，深呼吸了好几次，伸手抚摸怀里的谢明玉，喃喃道：“对，那是梦....”
谢明扬可能不知道，她在梦中哭的嘶声力竭，迟迟没有醒来，大夫扎了好几针她才悠悠转醒。
别人只当她做了噩梦，可夏至知道，谢明扬一定是梦见了上一世。
自从上一世谢明玉死后，她从来没见过谢明扬哭得那么悲痛...
谢明扬口中的他，不用猜，是温晏宁，她说他死了，她甚至话还没说完，眼泪已经流下来了...
阿什等人，也闻风赶来。
细问大夫，大夫只说谢明扬应当是前几日受了惊吓，有些发高热，高热引起的惊厥，喝了药就没事了。
他们人到的时候，谢明扬已经恢复了那副平淡又疏远的模样，他们没见到丫鬟口中失声痛哭，失态的谢明扬。
不知道为什么，阿什竟然有些好奇，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见谢明扬喝了药，情绪已经稳定了，下人们也纷纷撤出屋子。
回去的路上，阿什缠着夏至问话。
“听丫头们说她嘴里念叨说谁死了？”
夏至盯着她，道：“别往她身边安插你的人了，她都知道”
阿什一时有些语塞，道：“我那是关心她”
夏至走了几步，回头看向阿什，朝着她走了几步，阿什被逼着后退了几步。
“怎么了这是...”有些不明所以。
夏至盯了她半响，弯腰与她平视，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二十岁的阿什啊，谢明扬日后，会成为这世上最符合你要求的主君，效忠她吧”
阿什被她盯着，好半天，两人就在这长廊里对峙着，像是都在等对方妥协。
风，在两人之间穿梭，流连在两人的发上，搅动它们缠在了一起。
最终，是阿什先移开了目光。
夏至沉默着直起来腰，她知道，阿什拒绝了....